八月初九。
炎热的酷暑总算过去,气温开始渐渐凉爽起来,秋高气爽,一年之中最为舒适的一段时间即将到来。
大批山东的府兵已经被征调提前赶往邺城。
估计能够抓住秋天的尾巴,在入冬之前完成对。。。
春风拂过晋阳金凤台,檐角铜铃轻响,如低语般回荡在清晨的寂静里。高洋立于殿外石阶之上,望着朝霞染红天际,心中却无半分轻松。昨夜父亲那句“你比他狠”仍在他耳畔回旋,像一柄悬而未落的刀。他知道,今日所获之权,并非恩赐,而是试炼??一场以河北六州为棋盘、以万千百姓性命为注的生死局。
他刚欲转身入内复命,忽见一名亲卫疾步奔来,面色惨白:“大人!恒州急报!”
高洋心头一紧,接过密函拆开,只扫一眼,指尖便微微发颤。信是赵元礼亲笔,墨迹潦草,似仓促写就:**“南屯疫区死灰复燃,新症者逾三百,且有孩童口吐黑血而亡。更甚者,三日前清河崔氏残余暗中煽动流民暴乱,焚毁粮仓一座,劫走粟米千石。屯卫营追击途中遭伏,折损十七人。现民心浮动,恐生大变。”**
高洋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寒霜。
“杜丰!”
“在!”
“即刻传令骁骑营副统领薛孤延,率五百精骑星夜驰援恒州,携医官十名、药材三十车,沿路不得停歇。另命段韶抽调晋阳守军两千,屯于雁门关外,做出北巡姿态,震慑定州崔党余孽。”
“是!”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沉稳脚步声。高欢缓步而出,披着玄色貂裘,目光如炬:“你要走?”
“儿不敢久留。”高洋躬身,“恒州新政初成,根基未固,若因内乱崩塌,此前心血尽付东流。”
高欢凝视他良久,忽然道:“你可知为何我让你当众受封?为何要破格授你持节都督之权?”
“请父亲明示。”
“因为权力不是给出来的,是抢来的。”高欢声音低沉,“群臣不服你,世家恨你,就连军中老将也未必真心归附。唯有让他们亲眼看见天子之势加于你身,才能压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心。”
他顿了顿,语气微缓:“但你也得明白,一旦离京,便是孤身入险。高澄虽被软禁,可他的眼线仍在宫中;崔氏虽遭贬斥,其族支遍布河北;西魏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下。你这一去,不只是回恒州,更是踏入一张早已织好的网。”
高洋抬头,目光坚定:“儿愿入网。只要网中有百姓等我归来。”
高欢嘴角微动,终是点头:“好。我再给你一道密诏??若遇非常之变,可调动并州七郡兵马,无需奏报。”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交至其手。
当日午时,高洋辞别父亲,仅带二十名玄甲亲卫,轻装简行,直奔恒州。一路马不停蹄,穿山越岭,第三日傍晚抵达雁门关。此处乃晋阳通往恒州咽喉要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守将闻讯出迎,面露忧色:“大人,近来关外屡现陌生商队,皆操河北口音,却无通关文牒。末将疑其为细作,已扣押三人,供称受‘崔府旧仆’指使,向沿线豪强传递消息。”
高洋冷笑:“看来他们等不及了。”
当夜,他在关城设宴款待将士,酒过三巡,忽命亲卫封锁厅门,随即宣读名单:“自今日起,凡查实通敌者,不论职位高低,一律斩首示众。首恶者,诛三族。”
全场鸦雀无声。片刻后,一名参军起身跪地,颤抖道:“小人曾收崔氏银两,为其传递军情……愿戴罪立功!”
高洋不动声色:“讲。”
那人哭诉供出一条隐秘通道??由定州经灵丘山谷潜入恒州西南山区,专用于走私兵器与密信。
高洋听罢,当即下令:薛孤延部改道灵丘,设伏截杀后续敌援;另遣杜丰率密探潜入恒州城郊,查明叛乱核心所在。
四日后,高洋终于抵达恒州治所。城门内外戒备森严,屯卫营士卒持矛巡逻,百姓闭户不出,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药草混杂的气息。赵元礼迎于城外,满脸憔悴:“大人,情况比预想更糟。此次疫病并非寻常伤寒,患者多现紫斑、呕血、神志昏聩,医官研判或为‘瘴毒’,极可能是有人故意投污井所致。”
“谁干的?”高洋声音冷如冰刃。
“我们抓到一个活口。”赵元礼低声道,“是个游方郎中,身上搜出崔氏火漆印信一封,指令他在五口水井中投放‘药引’,每完成一处,赏绢五十匹。”
高洋瞳孔骤缩:“这是要灭村!”
当晚,他在衙署升堂审讯。那郎中浑身发抖,跪地求饶:“小人只是贪财……不知会死这么多人啊!”
“谁派你来的?”
“是……是崔季安!他说只要让屯民饿肚子、吓破胆,新政自然瓦解……他还说,只要拖到夏收前无人耕种,朝廷就得开仓放粮,到时候……到时候他们就能借机夺权……”
高洋缓缓起身,走到堂前,盯着那张因恐惧扭曲的脸,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在恒州修的第一条渠叫什么名字吗?”
那人茫然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