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利?”朱允熙轻叹,“我宁愿不要这份权利。若以血脉为凭方可治国,则天下何须改革?祖制岂非永远不可更易?我要做的,是打破这个循环。让后人知道,皇帝可以来自民间,新政可以由庶民推动,江山不属于某一家一姓,而属于所有耕田纳税、流血牺牲的人。”
他顿了顿,语气转沉:“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放弃桂王府的遗志。恰恰相反,正因为我是他们的儿子,我才更要走得更远。丈田令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均粮法’、‘匠籍开脱令’、‘科举革新策’……我要让寒门子弟能入朝堂,让工匠不再贱役,让每一亩田都登记在册,每一粒米都归于国仓。”
陈阿保老泪纵横,颤声问道:“那……这些遗物,该如何处置?”
朱允熙接过铜盒,轻轻抚摸那本《田制考》,然后将其放入太庙神龛之下,用红绸包裹,封入石匣。
“这本书,埋进地宫,永不开启。至于那份收养记录……”他取出纸页,在烛火上点燃。
火焰升腾,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
“让它烧了吧。从此以后,世上只有一个朱允熙,他是大明的新主,是万民之代表,是旧秩序的掘墓人,也是新时代的奠基者。至于他是不是先帝之子,已经不重要了。”
陈阿保伏地叩首,再抬头时,眼中已无悲戚,唯有敬服。
与此同时,沈明臣已率军抵达安庆。长江水势湍急,江面雾气缭绕,战船列阵如林。他在旗舰“镇海号”上召集诸将,发布军令:“此战不容有失!西线若破,江宁危矣。传我命令:沿江三十里构筑三层防线,沉船阻航,架设火炮,夜间以探灯巡江,凡无通关文书者,一律击沉!”
副将忧心道:“大人,朝廷拨款有限,火药存量仅够支撑半月激战,若敌军持久围攻,恐难维持。”
沈明臣冷笑:“放心,朱允熙不会让我们孤军奋战。他既然敢推新政,就绝不会容忍外敌压境。你们等着瞧吧,不出十日,必有奇招解困。”
果然,五日后,户部紧急调拨八十万两白银,通过漕运秘密送达前线。更令人震惊的是,随银而来的还有数千名身穿粗布短打的农夫??他们是江南试点区新获田产的自耕农,自愿组成“义勇团”,协助修筑工事、运送物资。
一位年轻农民站在江堤上,望着滚滚波涛,激动地说:“我家五代佃户,今年分到了十二亩田,还免了三年赋税。如今敌人要来夺回去,我宁可战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消息传回江宁,朱允熙听罢,久久无言。他提笔写下一道谕旨:“凡参战义勇,战后皆授‘功田二十亩’,子孙永业,免税十年。”并下令将此事编成《忠义录》,刊行全国,广为传颂。
而在东海之上,郑经舟的舰队已完成集结。五十艘福船、三十艘哨艇组成庞大编队,封锁从宁波到连云港的整条海岸线。他派出快船伪装商船,深入山东沿海,刺探李承勋部粮道。
情报很快传来:敌军主力依赖陆路补给,但关键粮草需经登州港海运南下,由倭国商人暗中接应。郑经舟当即下令:“targetingthesupplychain。击沉所有悬挂白底赤旗的货船,不论国籍。”
第一场海战爆发于舟山群岛外海。三艘载满军粮的日式关船试图偷渡,被明军水师拦截。经过短暂交火,全部击沉。船上查获大量铁器、火药及一封密信,证实苏州潘氏余党确与岛津氏勾结,承诺事成后割让浙东三县为“通商口岸”。
郑经舟将密信原件火漆密封,派人快马送至江宁,同时发布公告:“凡助逆者,无论华夷,皆视为国贼,格杀勿论!”此举震动东南沿海,原本观望的闽粤商帮纷纷表态支持朝廷,主动提供船只、水手甚至私兵协防。
柳含烟则在暗处织网。九莲总坛全面启动,三千莲卫化作乞丐、郎中、货郎、僧道,潜入敌占区与边境要道。她在金陵设立“影司”,专司谍报审讯,每日汇总各地情报呈送御前。
一份来自甘肃的情报送抵时,朱允熙正在批阅奏章。内容令人震惊:甘肃朱氏内部出现分裂,其麾下大将孙可望不满主帅穷兵黩武,暗中联络朝廷,愿献出兰州城作为投诚之资。
朱允熙当即召见柳含烟:“你能联系上他吗?”
“能。”柳含烟答,“但需派一名可信之人深入敌营,携带密信与信物。”
“那就去。”朱允熙毫不犹豫,“告诉他,只要他归顺,不仅既往不咎,还可封侯授爵,统领西北边防。”
柳含烟犹豫片刻,道:“此人野心极大,未必真心投诚,恐是诈降。”
“我知道。”朱允熙冷笑,“所以我不会完全信任他。但我们必须制造混乱,让他与朱氏互相猜忌。哪怕是一场假叛乱,也能为我们争取两个月的时间。”
柳含烟领命而去。三日后,一名女扮男装的莲卫携带着一枚刻有“九莲归心”的黑玉印,悄然离开江宁,奔赴西北。
战争的齿轮高速运转,而江宁城内的变革也未曾停歇。
“丈田令”正式推向全国。朱允熙下诏设立“清田使”制度,派遣三百六十名钦差大臣赴各省主持丈量。每使配备两名户部官吏、五名莲卫护卫、十名算学士,携带统一标准丈杆与地图模板,严禁地方干涉。
与此同时,“科举革新策”颁布:废除八股取士,改为考核实务能力,增设“农政”、“水利”、“算术”、“律法”四科,允许平民、匠户、商贾子弟报考。考场设于各县贡院,试题当场拆封,答卷匿名编号,杜绝舞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