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费奥多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节节败退,就像北美充满野心的政客不知黑鹰为何蓦然坠落,德意志那吞没自身的满腔恨火不知万字符为何停滞。
他甚至不大明白,为什么半年前,自己生活的这座城市要改回另一个名字。
但也许,伊万、阿列克谢、父亲弗拉基米尔……他们都有各自的答案。
滋滋的电流声——
“内务部下属各部门请注意接收,现宣读如下命令:”
费奥多尔凑近了耳朵,一只脚踩在战俘身上防止逃跑,他稍微用上了力,靴钉压得女穆斯林喘不过气来。
“接苏共中央、最高苏维埃和国防会议一致命令,秘密战争结束,联盟上下内务部队即刻解散,编制取消,记录清除。”
“接莫斯科方面命令,各地尽量维持现状,以内部治安为主。”
“接圣彼得堡方面命令,一切行动终止,保全自身。”
“接喀山大教堂方面命令,在外行刑人尽力回归圣彼得堡,保卫圣彼得堡和喀山大教堂。”
“感谢所有人的牺牲和贡献,战争结束了。”
“稍后宣读圣彼得堡城区阵亡名单。”
播报员公式化的语音在寒风中回荡了三遍,费奥多尔的思绪在芬兰湾的锐利冬风中变成了陈旧的冰块,曾抵抗过拿破仑、德国人和芬兰人的寒风不再万能,不再令俄国人骄傲。
而此刻仿佛像一把刀将他与现实的一切割裂开,费奥多尔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们输了。”
穆斯林凄厉地笑了起来,把费奥多尔叫回了现实。
怒火涌上了心头,他低头要嘶吼着质问穆斯林,才发现她身上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
恨火粗劣催生出的三流神术燃尽了一个又一个个体的生命力与信念,廉价的白蜡烛熄灭在异国的雪夜中,化成白色的飞灰,倔强得连混浊的泪也不曾留下。
真主愈发疯狂和廉价的眷顾在她的身上留恋了五秒钟,随后消逝在圣彼得堡的大雪中。
她的灵魂会去到另一个叫做“Jannah”的天堂吗?
还是回返到炮火连天、满地卒子的阿富汗呢?
费奥多尔沉默下来,仿佛被浇了一大桶刺骨的冰水,一下子熄灭了意志和信仰燃烧生命的火焰。
他感觉有些冷,枪伤开始流出鲜血,于是他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像流浪汉半坐半靠着,裹紧军衣。
刺鼻的取暖白雾就在二十米之外,对行刑人来说只不过几步之间,但费奥多尔忽然不想动了。
少年摸了摸腰间,什么也没有,他才想起来酒壶之前被伊万中尉带走了,好在费佳本人不像父辈一样嗜酒,这时幸也不幸。
中尉的名字刚刚出现在了对讲机里。
原来他姓科尔恰金,费奥多尔心想。
一位乌克兰人。
都说乌克兰富饶的黑土地上孕育着最温柔的美人,而伊万中尉显然是个极不温柔的汉子。
内务部有照顾牺牲将士家族的密令,但想来已经成了泡影,但每一名陀思妥耶夫斯基和萨哈罗夫都应当不会忘记死去的战士。
死板阴翳的行刑人、自由狂放的哥萨克术士骑兵战团、高傲潇洒的瓦尔基里以及总与之针锋相对的夜女巫们,呵,应当还有恍惚癫狂的萨满部族——将会继续守护彼此的亲人和家乡。
尽管语言早就不再发出同样的声调,但如果他们的血液和信仰还连在一起——
费奥多尔·弗拉基米尔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漫无边际地联想着,一时间来不及体会悲伤。
他听到比死亡更绝望的哀嚎和哭泣在街道中响起,沙沙的电流声盖过伤痕。
他看见喀山大教堂上的红旗在寒风中黯然落下,斯拉夫人筑起的高墙终于在千万个蚁穴下众望所归地崩塌。
他触摸到一切天堂的门自由敞开,“根源”沉默地注视尘世的生死,神和人愿望凝集出的归处接纳一切是友是敌的灵魂。
大雪之下,闭上眼睛的费奥多尔感觉身子一股燥热,像回到了家中熊熊燃烧的壁炉旁。
就在费奥多尔生出脱掉衣服的冲动那一刻,一道温柔的臂膀环抱住了他,和着少女凄美的哭声。
真好听啊……是谁啊?一定要是哀芙根妮娅啊。
听到了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