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那一片寂静之中，他听到了第一声婴儿啼哭。
紧接着，是老人的叹息，少年的誓言，女子的歌声……
无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新生的世界在呼吸。
“你做到了。”季青声音哽咽，“归墟……不再是吞噬记忆的深渊，而是被净化的‘记忆回廊’。从此以后，人们可以选择遗忘，但必须先记得。”
陆沉艰难站起，望向远方。
灰原尽头，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披着破旧斗篷，背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
步伐沉重，却坚定无比。
陆沉心头剧震。
“陈默……？”
那人走近，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老却熟悉的脸。眉间一道刀疤，与陆沉额上的火焰红印隐隐呼应。
“不是我。”他说，“我是你。”
陆沉怔住。
“我是你心中尚未熄灭的那一部分。”陈默??或者说，那个象征着他意志的存在??轻声道，“我是你坚持的理由，是你挥刀的动力，是你拒绝妥协的影子。我从未真正死去，因为我活在每一个愿意‘记得’的人心里。”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块焦黑铁片，正是老乞丐交给陆沉的那一块。
“现在，物归原主。”
陆沉接过铁片，只觉掌心滚烫。铁片自动飞向半截残刀，融为一体。刹那间，刀身重新凝聚，不再是九纹，也不是十纹，而是一道贯穿刀脊的**永恒之纹**，宛如银河倾泻，烈焰不灭。
“这是……？”
“薪火之刀。”陈默微笑，“不再依赖武技，不再拘泥招式。它只代表一件事??**凡有记忆之处，便是刀锋所指。**”
说完，他的身影渐渐消散，化作点点金光，融入陆沉体内。
识海深处，季青久久无言。
良久，才道：“接下来呢？”
陆沉收刀入鞘，抬头望天。
归墟之上，星空重现。其中一颗星辰格外明亮，正对应着长安城南的那座记忆碑林。
“回去。”他说，“还有很多事要做。”
三个月后，极北风雪依旧。
但在归墟原址，一座崭新的石塔拔地而起。通体由记忆结晶砌成，塔顶燃着一团永不熄灭的金焰。塔前立碑，上书三字：
**记火台**
每逢月圆之夜，便有信使自长安而来，带来最新的口述史、遗书、证词、诗篇，一一铭刻于塔壁。也有各地自发赶来的“记忆守护者”，在此静坐七日，诵读过往，直至心灵澄明。
而陆沉，则继续行走于天下。
他在边陲小镇为一位老兵写下临终回忆录，揭发三十年前一场被掩盖的屠杀；
他在书院讲台上撕毁官方教材，当众宣读百年前学子们为自由赴死的绝笔信；
他在皇陵之外点燃蜡烛，带领三百民众齐声呼喊那些曾被抹去名字的忠臣烈士。
有人称他为圣者，有人骂他疯魔。
但他从不辩解。
直到某日，苏寒衣送来一封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