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迟牧年,周围其他人都站在原地没动,搓着手,准备等到雨停了再走。
但迟牧年不行。
距离四个小时已经不剩下半个钟。
他左右看看,找网吧老板要了个垃圾袋,随便往自己头上一罩就冲出去,一直冲到雨里!
那天迟牧年回到墓园以后身上全是水,被他师傅好一通骂:
“下那么大雨你打个电话解释一句不就好了嘛!”
“干嘛非要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想钱想疯了是不是!”
而且这工作本身就没几个钱。
迟牧年当时在擦头发,勉强笑着应了几句。
本来没当回事,结果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被他师傅连夜送到了医院。
他还记得送上车的时候,师傅嘴里还念念叨叨再骂说着什么。
但后面发生的东西迟牧年都不记得了。
只觉得身上越来越重,像是一大片乌云压在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昏睡过去。
也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
迟牧年好像睡着睡着往后一倒,底下硬邦邦的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柔软的床垫。
身体轻飘飘的,耳边是滴滴滴的声音。
他左右晃了下脑子,手指无意识地动两下。
刚睁开眼——
一道强烈的亮光刺进来,旁边有人在说话,差不多是喊出来的:
“病人醒了病人醒了!”
“快快去叫家属,病人醒了!”
病人?
什么病人?
可即便他是病人,他也没家属啊。
他的家属不记得他,而且这个叫阿飞据说还是个孤儿。
脑子里越想越晕。
可不到两秒,就有人直直冲到迟牧年面前,跪倒在他病床边上,从头到脚都发着抖。
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着,好像随时都会断掉。
看清楚来人以后,迟牧年双眼一瞬间睁大。
这是二十多年里,他第一次看对方哭成这样,比他那天在堂哥面前哭的还要惨。
小时候只是憋着嘴流泪,这回额间的卷发全被汗湿,搭在两鬓,眼睛里全是暗红色,像是一只跌入下水道里,靠着自己能力努力往上爬的落水狗。
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头上的毛几搓几搓黏在一起,目光全是绝望。
迟牧年觉得自己像是又死了一次。
而且这次死的好像又不止是他一个人。
病房里充斥着的情绪,是实在说不出口的有多后怕——
亦是一种重回故里的新生。
他忽然也很想哭,但是现在在这儿,两个人里边必须要有一个是稳的。
还好。
还好他在这里。
还好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