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功冒进?我在这个位置,就算想要贪功冒进,能贪到哪里去?去贪黄河水吗?”
李子远对着自家亲信弟兄,倒也没有遮掩,自嘲以对。
侯高朗勒着马缰绳,使劲抻着脖子向西北望去。
然而将士如林而进,旗帜招展,烟尘四起,又哪里能看到前阵究竟是何人呢?
“别看了。”李子远咧着豁嘴说道:“最前方乃是左士渊那厮,后面的则是邵太尉的好大儿子,邵世雄。”
侯高朗有些惊讶:“老左的手段还是有的,也算是个老将了。可邵世雄算什么?一个不知兵的衙内罢了,如何能统军?”
李子远嗤笑以对:“邵太尉能有什么办法?他倒是想找孙旺,李文怀这等悍将,可又去哪里找呢?这二人就是被他扔在战场上等死的!”
两人只是说了几句,就眼见前方一阵喧哗,很快就有探马飞奔来报。
“将军,前面有马军来袭!打的正是大青兕的旗号!”
李子远微微一愣:“果真是那辛弃疾亲自出城来战了?”
探马也是一愣:“回将军的话,俺不知道哪个叫辛弃疾,却只见为首旗帜上画了个大青兕,而左将军也在喊这个名字,所以就顺势说了出来。”
李子远有些无语,随后一挥手:“再探再报!”
“得令!”
军使离开之后,李子远刚要说些话,却见到前阵举起一面黑色旗帜,随后又有数面大旗竖起,鼓点也随之一变,不由得更加无语起来。
“老侯,你说魏友这厮简直是糊涂,竟然要在这时候开大阵,这才入这官道不到十里吧。”
李子远一边下令让大军停下,一边看着前方魏友所部三千人由行军队列慢慢展开,先变成横阵,又变成方阵。
随后,后排士卒披甲,与前方披甲行军的甲士展开轮换,弓弩手将弓弩上弦,经历了近两刻钟方才彻底完成列阵,稳步上前。
侯高朗手搭凉棚,望了望吕梁山,又看了看身侧的涛涛黄河,也不由得叹气:“再往前走走可能反倒没事了,到时候南北两里,老左本部就能护个妥当,可如今偏偏南北七八里,魏友不顶上去与老左并肩子,大青兕就要从侧
边绕过来了。”
李子远闻言又是一阵气闷,嘴上的疤也变得有些发紫:“要我说,还不如让大青兕绕过来,咱们大军这么多人,难道还会怕大青兕干把骑兵吗?他绕到哪边来都无所谓,就地开打即可。我倒要看看,是我大军将他逼到山
中,还是他能将我推到黄河里!”
侯高朗连连点头,可随之又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怪异的看向李子远:“老李,你在那日不是说要投向刘大郎吗?为何如今却要厮杀到底了?”
李子远咧嘴一笑:“老侯,你这话倒是错了,不是我要投降,而是我在劝太尉投降。我的确是想投靠飞虎子,也觉得投向飞虎子乃是对李太尉最好的结果。不过若是李太尉要为大宋尽忠,那我就为他尽忠罢了。
李太对我有再造之恩,恩重如山,老侯,你真当我怕死不成?”
侯高朗连连点头,刚要说话,却见到又有军使自前方飞马而来:“李将军,俺家左将军说了,你为第二阵,当有所准备,可万万要误了大宋的军国大事!”
李子远脸色一变,随后冷笑:“老左、邵衙内、魏友三人兵马加起来已经近万了,又是开大阵前压,你可千万别说被大青兕用一千骑击溃了!”
军使揪着马缰绳,在原地转了一圈,方才说道:“前面没打起来,大青兕一见我军摆开了这般架势,自然就不敢来攻了,只不过我军骑兵少,却也不可能将他们彻底驱逐开来。
俺家将军说了,未虑胜先虑败,李将军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李子远依旧是冷笑:“那还请你替我多谢谢左太尉了,祝他以此战之功早作个真太尉!”
军使听着话不对头,也觉得有些无趣,立即拱手打马离去了。
目送着军使远去,李子远扭头对侯高朗说道:“老侯,我看不上那几个蠢物,也不信他们的言语,可我偏偏得在此地统军,根本离不开,还得麻烦老侯去前阵替我望一望情况。”
侯高朗自无不可,随后就带着几名亲兵,沿着官道旁留出供军使往来的小道,向前奔驰而去。
且说行军队列一旦展开为军阵,那行军速度必然会直线下降。
武王伐纣时曾经有言,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意思就是行进近十步,就要停下来重新整齐队列。
即便到了宋金年间,由于军事科技的发展,宋军在军阵指挥上也有长足的进步,却也不可能如同汉军一般喊着“端吃端”齐头并进。
这也导致了侯高朗轻易就追上了前阵,并来到了大阵的最前端。
然后他就清晰的看到了那面硕大的青兕大旗,甚至已经遥遥看清了旗帜之下那名雄壮骑士的表情。
辛弃疾腰挎两把剑,手中拎着一杆长槊,望着宋军铺陈而开的军阵默然不语。
彭城知县辛文远在一旁瞧着自家兄长的脸色,随后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展开大阵,步步逼近的宋军,不由得低声询问:“五哥,你在想破敌之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