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意识到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莱斯利”很有可能并不知道她和EL的关系。
“你不知道——”她开口,搁置下难为情的事实,“我不仅是大公的女儿,我还是EL的妻子。”她看到对面女人黑色的瞳仁里闪过一道流星,一瞬即逝,像是她的错觉。
但不是错觉,她看到流星坍塌化为灰烬,女人的眼神变得更深。
蕾亚快速说:“所以只有你。我需要的人,她不仅有能力对付我的父亲,更重要的是,她要足够了解EL,或者她能够掌控EL。”
蕾亚的牌出得极漂亮,她反将一军,用一张王炸让“莱斯利”陷入短暂的沉默。“莱斯利”收起笑容,冷冷说:“你知道我和EL的关系。”
蕾亚摇头,她收集信息,基于逻辑判断筛选过一轮。
她得到的唯一事实是:“EL很爱你。但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爱。也许是情人的爱,也许是对于姊妹的爱,也许他把你视为一种情感的寄托,是一种抽象而高尚的爱。总而言之,我能感受到他很爱你。”
“我知道,然后呢?”“莱斯利”态度冷淡地回复,“还需要我提醒你他是你的伴侣吗?你为什么要我去对付你的伴侣?”
“不,不是的。”蕾亚摇头,“他只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我们从未结合。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因精神捆绑而无法背叛的关系。而且——”她悲伤地凝视“莱斯利”,“我认为他在囚禁我。”
“程度没有到囚禁那么夸张,我仍拥有相当一部分的行动自由权。但我感觉……我好像活在一个真空的罩子里……”
不等蕾亚抽丝剥茧地阐明她微妙的感觉的来源,对方无礼地打断她:“你喜欢EL。”
“你为何一定要敞亮到令人难堪的地步……”饶是脾气与修养俱佳的蕾亚,也无法忍受“莱斯利”的粗鲁专断,她一把推开书桌,摇椅往后“撕拉”一声响,她站起来,直视“莱斯利”的眼睛。
对方却在她的怒火中笑出声,蕾亚恨恨不平地想:下一次,她要增加一个词组-性格恶劣。
“坦诚不叫难堪,叫充分把握情况。对付大公我也许可以,但是EL,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我不认为我能掌控他。而且,你这里需要增加一个事实。”
“莱斯利”很平静地说:“我也爱他。无论这是一种怎样的爱。是情人的爱,还是对兄长的爱,还是一种抽象而高尚的爱。归根究底,我爱他。所以我也从未想要掌控他。”
她残忍而无情地推翻蕾亚关键的假设之一,接下来,她反客为主。
她观察这个书房,眼睛望向窗外的白塔,转回来:“我是谁?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看到蕾亚犹疑不决的表情,接近于暴躁地说:“坦诚,女士。我需要坦诚。”
蕾亚意识到,从刚一开始,她就被“莱斯利”咄咄逼人地掌控了节奏。
她的动机对“莱斯利”而言丝毫不重要,她唯一关心的是她的处境。
这恰好是她不能说的事情。
一旦她说清楚了,高傲自大如“莱斯利”,一定会彻底消失在她眼前。
虚假无法糊弄“莱斯利”,她要假中掺真。
她需要不过分渲染,也不言过其实,她需要把握谎言与真相暧昧不明的界限,掺入一点夸大其事的水分。
蕾亚开口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她确保“莱斯利”能清楚地听到她的每个字。
“我们被困在虚假的精神识海里。”她停顿,留给“莱斯利”反应的时间,“所以我们要杀了大公和EL。”
时间像冻住的冰凌,笔直地从屋檐垂下,又反过来伫立在周围,分秒在这段时间里不计其数地滑落。
“莱斯利”投射过来的目光刀刀见血,蕾亚被她抛掷在审判法庭。
过了很久,“莱斯利”的视线回来,眼神恢复漫不经心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