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朱由检离开太原,继续向西出发,下一站是汾州府。朱由检屯兵吕梁山,偷吃晋王和永和王的牧草。年轻的永和郡王朱求柱觉得皇帝在暗示他点什么,含泪送上种公马三十匹、精粮二百石。
朱由检见朱求柱这小子长。。。
夜深雪重,乾清宫檐角铜铃被风扯得嘶哑作响,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宫墙外徘徊低语。王兴隆披衣坐起,手中仍攥着那本《代龙日记》的灰烬余片,指尖发烫。窗外太监打更的声音断续传来:“一更天……平安无事。”可他分明听见,地砖之下,似有脚步声轻轻挪动,像是有人在暗道中行走。
他不动声色,命人取来火烛,亲自执灯照向偏殿地砖缝隙。果然,砖缝边缘沾着一丝极细的黑线,似是布条残缕。他唤来骆养性,低声吩咐:“掘。”
半个时辰后,地道现形。石阶蜿蜒向下,潮湿阴冷,壁上刻满蝇头小字,皆为《转轮经》残句,字迹新旧交错,显系多人接力所书。最深处竟连通至皇城外护城河一段废弃水渠,出口藏于一座荒废土地庙下。庙中香炉翻倒,供桌上摆着半块干裂的馒头,旁边压着一张黄纸,墨迹未干:
“钟虽不鸣,心火不熄。真主未亡,紫极待光。”
骆养性怒极欲焚,王兴隆却伸手拦下:“留着。让天下人都看看,这股恨意究竟有多深。”
翌日早朝,王兴隆未提地道之事,反下令减免顺天府三成赋税,赐百官冬衣,并派钦差赴山西、陕西赈济旱灾。群臣愕然,以为圣心宽仁,唯舒昌言察其神色凝重,退朝后求见。
“陛下昨夜发现了什么?”他直问。
王兴隆沉默良久,将黄纸递出:“他们还在。不是残党,是根脉。这条地道,至少修了十年,从宫内一直通到城外七处据点,每一处都曾是建文旧臣后裔聚居之地。他们用二十年时间,把仇恨埋进地底,等着某一天破土而出。”
舒昌言脸色骤变:“若如此,番经厂当年清查并不彻底。那些‘自焚殉主’的宦官、‘病逝归乡’的文书吏……恐怕大多假死脱身,化身为民,潜伏至今。”
“不错。”王兴隆缓缓起身,踱至窗前,“朕原以为,斩首朱允?、毁其信物、改年号、立新史,便可终结这场轮回。可人心一旦认定自己背负天命,便宁可焚身成灰,也要点燃一丝火种。”
他转身盯着舒昌言:“你说,朕该如何灭尽这星火?”
舒昌言低头思索片刻,忽而抬头:“不如……让它烧出来。”
“何意?”
“陛下已握兵权、控舆论、掌史笔,唯独未接‘道统’。民间传言您是朱棣再世,残暴篡位,镇压正统。可若您公开承认建文血脉之悲,又昭示自身正统无可动摇,便如烈日当空,萤火自灭。与其堵之,不如导之;与其杀之,不如收之。”
王兴隆眯眼审视良久,忽而一笑:“你倒是比朕更懂人心。”
三日后,一道谕旨颁行天下:皇帝亲撰《悯故诏》,追谥建文帝为“恭愍惠皇帝”,允其名入太庙配享,但不列帝系;同时宣布设立“遗脉抚恤司”,凡能证明为建文朝臣之后者,可登记造册,赐田二十亩,免徭役三代。诏书中写道:“昔年之乱,非一人之罪,乃时势之殇。朕不忍忠良之后流落草野,故特开恩典,以慰幽魂。”
此举震动四方。有人痛哭焚香,叩谢天恩;也有人冷笑撕诏,斥为“伪善欺世”。然而不过半月,全国各地竟有三百余户上报族谱,自称建文旧臣后人。其中不乏确凿证据者,如浙江姚氏,献出祖传铁券半枚,铭文与户部档案吻合;江西刘氏,则供出其先祖曾为方孝孺门生,藏有手抄《逊志斋集》残卷。
王兴隆一一准奏,赐匾“忠嗣可风”,并令国史馆将其事迹录入《昭武实录?忠义传》。与此同时,他命锦衣卫暗中排查每一家背景,凡有与“转轮教”往来迹象者,立即监控,却不抓捕。
骆养性不解:“为何不趁机一网打尽?”
王兴隆淡淡道:“他们若肯登记,说明尚存回归之念。真正死忠者,绝不会露面。我们要等的,正是那些不肯现身的人。”
果然,九月初七,南京急报:秦淮河畔一名老儒生投水自尽,尸身怀中藏有一信,写着“宁做孤鬼,不食伪禄”八字。其宅搜出大量手抄《转轮经》及密图若干,标注京师各处地道出口位置。更令人震惊的是,此人竟是当年齐泰族孙,隐姓埋名五十余年,竟在京师国子监任过八年助教!
王兴隆看罢奏报,只说一句:“把他葬回祖坟,碑上刻‘齐氏遗士’四字,其余莫提。”
自此,暗流渐显。那些不愿接受抚恤的“遗脉”,开始频繁接触,试图重建组织。他们在寺庙夹墙藏信,在古籍页边写密码,甚至利用科举考生传递消息。然而他们不知道,从八月起,东厂已在京城各大书肆安插眼线,专门收购旧书,逐页检查是否有隐墨、夹层或针孔密码。
九月二十,一名卖字画的小贩被捕。他兜售的《金陵山水图》看似寻常,实则山势走向暗合永乐年间禁军布防图,而题跋诗句首字连读为:“钟缺一响,血洗紫禁。”
骆养性请命查封所有书画交易,王兴隆却摇头:“不必。让他卖,让更多人买。我们不仅要抓贼,还要看清谁是同谋。”
于是,这张画在京师悄然流传,短短十日,竟有四十七人购得副本。锦衣卫逐一追踪,发现其中三十二人为各地驻京办事官员子弟,九人为太学监生,六人身份不明。最令人警觉的是,一名工部主事之子将此画赠予蒙古使节随从,索要五十两白银。
“他们想借外力。”舒昌言沉声道。
“不错。”王兴隆冷笑,“可惜,蒙古如今自顾不暇,清廷内斗未歇,谁愿为一个百年旧梦冒险?但他们不怕,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成败,只在乎能否点燃最后一把火。”
他提笔写下一道密令:凡持有此画者,不论官职高低,一律调离京师,或贬或闲,永不重用。同时,命北镇抚司伪造一份“转轮教核心名单”,故意泄露给江湖细作,内容真假参半,旨在制造内部猜疑。
十月十五,第一起内讧爆发。河南一伙自称“靖难遗忠”的团体,因怀疑首领私吞经费、勾结官府,将其活活打死。现场留下血书:“叛者不得入祖祠!”随后,湖广亦传出消息,两名传教僧人互指对方为东厂卧底,拔刀相向,双双毙命。
王兴隆闻讯,只是轻叹:“仇恨一旦失去方向,就会吞噬自己人。”
冬至前夕,一场大雪封城。王兴隆突然下令开放慈宁宫旧库,允许百姓入内领取废弃棉衣御寒。百姓蜂拥而至,混乱中,一名老妇摔倒,怀中掉落一块红布包裹的物件。守卫打开一看,赫然是一尊小型铜钟模型,钟身上刻满符咒,底部嵌着一小片人骨碎片。
经查,老妇乃五台山迁居来的难民,其夫早年参加“转轮法会”,死后被教会取走一节指骨用于“祭钟”。她不知此物凶险,只当是丈夫遗物,随身携带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