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个陌生声音响起，“这是‘愿忘者’的安息地。”
陆沉猛然转身。
一名白衣女子缓步走来，面容清丽，眼神却空洞得令人心悸。她手中捧着一面破碎的铜镜，镜中映照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片虚无。
“我是第七任命殿主祭。”她说，“也是最后一个自愿进入归墟的人。我不恨你毁掉长安的结界，因为我也曾怀疑过那种虚假的安宁。但我更明白??**太多真相，会压垮普通人。**”
陆沉冷笑：“那你为何不去死？既然这么怜悯世人，为何还要维持归墟运转？”
女子摇头：“我不是维持，是在平衡。若彻底摧毁归墟，所有被压抑的记忆将瞬间回归每个人的脑海??战争的血腥、亲人的背叛、自身的罪孽……他们会疯，会自杀，会互相残杀。你以为你在解放他们？其实你是在引爆一座座灵魂的火山。”
陆沉盯着她，忽然问道：“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女子一怔。
“你说你是主祭，可你的名字呢？故乡呢？父母呢？你连自己都忘了，还谈什么为他人着想？你不过是害怕面对过去的懦夫，披上了慈悲的外衣！”
女子脸色骤变，手中铜镜裂开一道新缝。
“你不懂！”她嘶吼，“我亲眼见过一个孩子，在恢复记忆后，发现自己竟是屠村凶手的儿子，当场咬舌自尽！我还见过母亲认出儿子是敌国间谍，亲手将他推进井里！这些痛苦，值得吗？！”
“值得。”陆沉一字一顿，“因为只有痛过，才能选择是否原谅。而你现在做的，是替所有人决定??你们不配知道真相。你比命殿皇帝更可恶，因为你打着‘为了你好’的旗号，剥夺了他们做选择的权利！”
话音未落，他拔刀出鞘。
第九纹崩碎，第十纹彻底觉醒。
一道金色火焰自刀尖喷薄而出，直冲天际，瞬间点燃枯树的一根枝桠。
“啊??！”女子惨叫，抱头跪地。那棵树竟像是她的本体，每一处燃烧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你疯了！”她哭喊，“你会毁了一切！”
“不。”陆沉冷冷道，“我只是让一切回到它该有的样子。”
他纵身跃上枯树主干，一刀劈下。
轰！
整棵树剧烈震颤，无数记忆结晶从断裂处喷涌而出，如流星雨般洒向四面八方。那些蜷缩的躯壳开始颤抖，有人睁开了眼，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喃喃念出早已遗忘的名字。
“李三……你还活着吗？”
“娘，我对不起你……”
“我记得……我都记得……”
归墟开始动摇。
天空裂开细纹，如同镜子破碎。远处那颗巨茧猛地抽搐，发出一声贯穿宇宙的尖啸。它不再是静止的怪物，而是剧烈蠕动起来，试图逃离这股突如其来的“记得”洪流。
陆沉立于树顶，九纹刀高举，记火熊熊燃烧。
“我不是来消灭你的。”他朗声道，“我是来宣告??从今往后，**记住，是一种权利，也是一种勇气。**你可以吞噬遗忘，但你永远杀不死‘记火’。”
他猛然将刀插入枯树之心。
轰隆隆??！
整片灰原崩塌，记忆洪流逆向倒灌，顺着树根反冲进巨茧内部。那些原本空白的人脸重新浮现表情：愤怒、悲伤、悔恨、希望……
巨茧剧烈膨胀，最终炸裂成亿万光点，化作一场金色的雪，飘落在归墟大地。
风停了。
雪住了。
陆沉跪倒在地，浑身浴血，九纹刀只剩半截残刃，第十纹黯淡欲熄。
但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