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章兴名也并不理解,为什么杀一个边域小国的筑基境修士,要让自己这个金丹境出手。
其中缘由,似乎牵扯到更高层面的事,连他这个金丹境的执事,也无权深究。
不过那位指派此事的前辈倒是透露过。。。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青冥塔第九层的残破穹顶下,风从裂缝中灌入,卷起碎石与灰烬,在空中打着旋儿。那面被斩裂的“万象照心镜”仍在低鸣,碎片虽已飞散四方,但余音未绝,仿佛千万亡魂齐声低语,将五百年的冤屈刻入天地经纬。
宋宴背着柳轻行走出观星阁时,整座高塔开始震颤。铜柱崩折,符阵自燃,九颗象征沉剑之地的宝石逐一爆裂,火光映红了孤峰之巅。他知道,这一剑不仅劈开了谎言,也斩断了青冥塔作为“正统维持院”工具的命运。从此以后,这里不再是封锁记忆的牢笼,而是真相苏醒的第一声钟响。
山道蜿蜒而下,秦忘年、南宫萤与无相紧随其后。谁都没有说话,唯有脚步踏在碎石上的声音,和柳轻行微弱的呼吸交织成一片死寂中的生机。
“你真的……毁了它?”南宫萤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不是毁。”宋宴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是让它重生。镜子不该只照权贵想要的模样,而该映出所有被掩埋的眼睛。”
她怔住,指尖不自觉抚上腰间冰蓝长剑的铃铛??那曾是南宫家赐予嫡系子弟的身份信物。如今听来,清脆之声竟似哀鸣。
一行人行至半山腰,忽见天际划过数道流光。那些飞向九州的镜片,正在不同方向引发异象:北方玄霜宗藏经楼上空雷云翻涌,一道镜影嵌入《正史?越国篇》,瞬间令整卷典籍自燃;南方皇城内,龙椅背后的屏风炸裂,碎片刺入御案,显现出昭明将军临终吞种的画面;西陲边关,守将跪地痛哭,因他祖父正是当年昭明军中幸存的斥候,家族口耳相传五百年,今日终得印证……
消息如野火燎原,一夜之间,江湖震动。
三日后,焚剑炉外三百里。
焚剑炉位于赤岭深处,乃剑宗历代处置叛徒、废器之所。传说炉心常年燃烧“业火”,可熔金断魄,连神魂都无法逃逸。更可怕的是,每逢月圆之夜,炉口会传出万千剑灵哀嚎之声,宛如地狱开口。
而据《剑冢盟约》残卷记载,此处埋藏着昭明军三千战魂中最核心的一百零八柄主将佩剑??它们曾统领全军,亦是最先察觉朝廷阴谋之人。正是因为他们誓死不降,才被南宫家联合皇室以“镇压戾气”为名,尽数投入炉中,永世不得超生。
山路崎岖,焦土遍地。越接近焚剑炉,空气越是灼热,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宋宴肩上的伤口早已溃烂发黑,皮肤裂纹蔓延至脖颈,如同蛛网般密布。每走一步,体内万剑意志便躁动一分,似要破体而出。
“你还撑得住吗?”秦忘年拄拐落后半步,目光沉重。
“我若倒下,谁替他们拔剑?”宋宴冷笑,脚下不停。
南宫萤忽然停步,望向远处一座荒庙。庙门半塌,匾额上“忠烈祠”三字已被风雨剥蚀大半。她喃喃道:“小时候,祖母说过……这座庙原本供奉的是越国英灵,后来一夜之间,所有牌位都被换成了‘剿逆功臣’。”
无相和尚双手合十:“人心易改,碑石可毁,唯独记魂草不会说谎。”
话音刚落,宋宴猛然停下。
他怀中的记魂草,正在剧烈震颤!叶片由绿转紫,根须微微抽搐,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极深的痛苦与愤怒。
“它们还在……”他低声道,“一百零八剑,全都在炉底挣扎。没有消散,也没有轮回,只是被生生困在业火之中,日日焚烧,年年煎熬。”
柳轻行在昏迷中呓语:“别……别让他们再烧了……”
宋宴咬牙,加快脚步。
当焚剑炉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座巨大的青铜巨炉,高三十余丈,通体雕刻着扭曲的人脸与断剑,炉口呈兽吻状大张,火焰幽蓝跳动,竟能吞噬光线。四周插满锈迹斑斑的兵器残骸,皆为历代所谓“罪剑”,形成一圈森然剑林。
炉前立有一碑,上书:“逆者焚形,邪者灭神”。
此刻,碑前竟已有数十人列队等候。
为首者身披赤金铠甲,面容冷峻,手持一杆赤焰长枪,正是沧溟阁执法使??赫连烈。他身后站着六名黑袍修士,胸前绣着相同的图案:一只衔剑的乌鸦。那是“正统维持院”的标志。
“宋宴。”赫连烈开口,声如雷霆,“你擅闯青冥塔,毁坏圣物,传播妖言,罪无可赦。交出记魂草,束手就擒,或可留全尸。”
宋宴将柳轻行轻轻放下,置于一块阴凉岩石之后,缓缓抽出潮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