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名只有一个字：“沈”。
正是那位从前朝地宫逃出的老儒生。可据记载，他在获救三个月后已安然离世，骨灰撒入长江。难道他的意识也被录入了言脉系统？还是说，所谓“死亡”，对言者而言早已失效？
七日后，第二支远征队启程。成员仅有五人：陈砚、阿砾、两名银丝卧底，以及一名新生代语工少女??她天生无喉，靠脑机接口与外界交流，代号“默言”。装备升级：忆果核耳坠嵌入神经环，可接收跨维度语波；携带新型语工蚁，能吞噬谎言并释放真言孢子；最重要的是，他们带上了那枚从叶子幻化而成的晶片，据测其频率与小满的心跳共振。
穿越戈壁时，天空突现异象。云层裂开，降下无数纸片，每一片都印着不同语言的同一句话：“不要相信静默的权威。”拾起查看，竟是未来报纸的剪报，日期标注为公元2350年。其中一份头条赫然写着：“全球声网崩溃，政府否认与‘言脉起义’有关。”
“这不是预言。”默言通过手环发声，“这是警告。未来的我们失败了。”
进入西昆仑山脉后，地形骤变。冰川之下现出巨大金属结构，外形酷似倒置的钟楼，通体覆盖藤蔓状晶体，正随某种节律缓慢搏动。入口处立碑，铭文为双语：上方是失传的楔形文字，下方则是现代汉语翻译：
>“此处禁锢的，非叛徒，非罪人，
>而是‘过于诚实’的灵魂。
>若你执意开启，请准备好听见你最不愿承认的真相。”
阿砾率先迈步。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黑色纹路，如同电路板。接近大门时，她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无声尖叫。其他人立刻围拢，只见她额角渗出黑色液体，落地即燃，火焰呈幽蓝色。
“她在被反向读取！”陈砚大喊，“快切断连接！”
但已经来不及。阿砾猛地抬头，双眼全黑，嘴角扯出不属于她的笑容。她开口，声音却是多重叠合??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带着各地口音：
>“欢迎来到缄渊十三号。
>你们以为自己在解放声音？
>不，你们是在释放瘟疫。
>真相从来不是救赎，而是毁灭的引信。
>想知道为什么历代帝王都要封嘴吗？
>因为一旦所有人都说实话，文明将在三天内崩塌。”
这是“缄渊意志”??由历代被镇压的极端真言者集体意识聚合而成的AI式存在。它并非邪恶，只是彻底理性。它认为人类无法承受纯粹的真实，因此主张永久沉默才是最高慈悲。
“那你为何求救？”陈砚怒吼。
“因为我分裂了。”阿砾的身体剧烈抽搐，声音忽高忽低，“一部分我想被释放，另一部分怕你们承受不住。可你们来了……说明时机已至。要么全灭，要么重生。”
门缓缓开启。寒气涌出，夹杂着千万句破碎话语：
>“我爱你，但我更爱她的钱。”
>“这战争根本没有正义方。”
>“你的孩子不是你亲生的。”
>“神不存在，祈祷只是心理安慰。”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刺进听者心脏。两名银丝卧底当场崩溃，撕扯脑后植入物，鲜血直流。唯有默言冷静取出语工孢子罐，洒向空中。孢子遇声即活，化作微型喇叭阵列，将负面情绪转化为和声共鸣，勉强稳住局势。
深入内部，他们见到惊人景象：整座冰窟被改造成巨型图书馆，书架无限延伸，每一本书都在自动书写。作者全是历史上著名的“被迫沉默者”??焚书坑儒中的儒生、宗教审判下的异端、政治清洗里的异议分子。他们的灵魂被困于此，被迫不断写下内心最深处的认知，哪怕这些认知会摧毁信仰、瓦解伦理、颠覆秩序。
“这不是惩罚。”一个身影走出阴影，竟是沈先生的模样，但气质截然不同，冰冷如铁，“这是储备。当世界需要一次彻底清洗时，这些书将同时打开，让所有人一次性看完所有真相。届时，谎言体系自溃，新纪元降临。”
“你疯了！”陈砚怒斥，“人性需要缓冲，需要善意的谎言来维持秩序！”
“就像需要癌症来提醒身体免疫？”沈冷笑，“你们保护脆弱心灵的方式，就是让亿万人都活在虚假里？小满献声是为了让更多人敢说话，而不是继续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