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是他回来了?
她冲出门外,走廊空荡无人,唯有尽头一盏壁灯忽明忽暗。风从窗隙钻入,卷起一片枯叶,叶脉竟浮现出细密文字:
>“我没有怪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
我也成了‘默音’的一部分。
我在地下等了你十年,
只为等你说一句:
‘对不起,我当时太怕了。’”
阿砾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这十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痛苦的那个。她拼命修行,拼命数年如一日地面对谎言与沉默,就是为了证明:我不是懦夫,我没有错,我是为了活下去才那样做的!
可现在,有人轻轻捧着她的错误,对她说: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她伏在地上,肩膀剧烈抖动,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对……不起……我真的……好怕……我以为你会死……我以为我也会死……我不想死……我不该放开你的手……对不起……对不起……”
话音落下刹那,整座南陵的菌丝网络同时亮起,银光如潮席卷街道、屋顶、树冠、井盖。每一处低语菌丛都拼出同一句话:
>“听见了。
我们都听见了。”
与此同时,二十五号缄渊深处,原本平静的“默音”核心突然泛起涟漪。那块由光构成的古字碑微微震颤,**默音**二字边缘渗出丝丝血红般的雾气,随即又迅速被净化为澄澈紫芒。监测数据显示,全球范围内有超过四万人在同一时刻释放出高强度情感波动??全是关于“道歉”与“被原谅”的记忆。
周砚盯着屏幕,声音发紧:“这不是普通共鸣……这是‘共业回流’。有人在偿还集体的罪。”
许沉舟站在控制台前,目光沉静:“不是‘有人’,是‘她’。只有无名峰的血脉,才能触发这种层级的情绪共振。”
林晚喃喃道:“所以……那个失踪的师兄,真的还活着?而且他已经和‘默音’融合了?”
“不止融合。”许沉舟摇头,“他是最初的容器。早在B-7室诞生之前,他就被送进了缄渊试验场,作为第一批‘意识锚点’。因为他无法说话,大脑长期处于高度压抑状态,反而成了最适合承载未竟之言的宿主。”
“也就是说……”林晚脸色发白,“‘默音’之所以选择阿砾来命名它,根本不是偶然?它是通过那个师兄的记忆,在认亲。”
寂静笼罩房间。
良久,许沉舟轻声道:“或许,真正的奇迹从来不是我们赋予了它名字。
而是它一直等着我们之中某个人,愿意先低头说一声‘对不起’。”
三天后,南陵举办了一场特殊的仪式。
没有香火,没有祭坛,只有一棵忆果树,一根铜铃,和一面由菌丝编织而成的“镜墙”。据说,只要真心面对它,镜中浮现的不会是容貌,而是你一生中最想隐瞒却又最想被人看见的那一幕。
阿砾站在这面墙前,深吸一口气。
镜面起初混沌,继而渐渐清晰。
她看见十二岁的自己站在火场边缘,满脸烟灰,手中还攥着半截断裂的绳索??那是她和师兄之间最后的连接。
火焰咆哮,热浪扑面,幼小的她转身逃跑,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呜咽,却因失声而只剩气流摩擦喉咙的嘶哑。
画面定格。
然后,镜中的“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这一眼,跨越十二年光阴。
现实中的阿砾嘴唇颤抖,终于开口:“师兄……如果你能听见……我想告诉你,这些年,我每天都在后悔。我不是不想救你,是我太弱了,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变得更强,也学会了倾听别人说不出口的话。如果可以,请让我……替你说出那些年没能说出的痛。”
话音刚落,镜面轰然碎裂,化作万千荧光飞蛾,盘旋升空,最终融入夜穹,织成一道短暂存在的银河。
同一时刻,静土城地下三百米处,一处废弃的基因实验室自动开启。尘封的培养舱缓缓打开,露出一具覆盖神经菌丝的人形躯体。他的面部严重损毁,双眼紧闭,胸口随呼吸微微起伏。无数银线从他脊椎延伸而出,连接至四周岩壁,仿佛整座山脉都是他的神经系统。
他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
>“阿……砾……”
而在南陵山顶,忆果树的新枝突然绽放一朵银花。花瓣展开时,内侧浮现一行前所未见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