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邻居联系傅玉呈回家，这场闹剧才算终止。
傅定国的轮椅翻了，头上脸上手上都是血，在傅玉呈校服裤脚抓出一个血手印：“反了他们娘俩了，儿子……给我报仇！”
那时候傅玉呈留一头板寸，一张脸隐匿在阴影里，垂头望着他亲爹，仿佛地上在蠕动的是一条巨大的蛆，只言不语的冷漠样子像极了来索命的罗刹。
傅玉呈应该也不想回这个家了吧，陈妄想。
脑袋上的血流下来，掺着脸上的土糊住了一只眼，他左腿疼得不敢落地，躲在角落里颤巍巍喊了一声“哥”。
傅玉呈扫他一眼。
只这一个眼神，他迷茫住了，罗刹来索的是谁的命？
傅玉呈把他爸扶上轮椅推回屋，半个小时后出来，见陈妄还在刚才那个角落里站着，偏了偏下巴：“进屋来。”
陈妄单腿蹦进他们俩的房间。
毕竟打伤了人家亲爸，陈妄站在门口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伤傅叔叔的，他打我妈，所以我才……”
“别学你妈。”傅玉呈冷声呵斥。
“啊？”
“装可怜给谁看。”
陈妄垂下眼：“我没有……”
“啧。”
陈妄不敢出声了。
自打傅玉呈上了高三就像变了一个人，每次回家都带着一身戾气，他好久没看见傅玉呈笑了。
傅玉呈坐在下铺，朝他招手：“过来给你上药。”
陈妄蹦过去，把脑袋伸到他哥眼皮子底下，自己扒开头发：“这儿。”
傅玉呈没什么耐心，上药更不讲究技巧，陈妄这么耐痛的人都有点受不住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吭声。
“又没伤我身上，你道什么歉。”傅玉呈的声音响在头顶，“有这时间不如想想下次怎么保护自己。”
听不出这是训斥还是安慰，陈妄不禁撇嘴，委屈了。
“哥，你带我走吧，我睡你宿舍的地板，我会做饭，还能给你整理寝室……我不想在家里，我好害怕。”
“害怕就不受伤了？”
一句话把陈妄的情绪堵了回去。
傅玉呈拍拍他的腿，声调柔和了些：“伤好了我教你打架。”
陈妄没作反应，听他哥说：“我管你。”
十五岁，陈妄的家是呛鼻的酒臭味、劣质的男士剃须水味、血液的铁锈味和沙尘暴的土腥味。
但他有个哥。
他哥像只螃蟹，攻击性强，不好招惹。俩人吵架的时候什么话难听说什么，揍他的时候丝毫不手软，可他见过那里面鲜软的蟹肉。
他哥的嘴比钳子硬，心却比蟹黄软。
他敢把命交给傅玉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