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中,洛天璇的声音温润清脆,如同清泉缓缓散开。
匀称的身子蜷缩在宋言怀里。
明明她年龄比相公大上四岁,可相公面前总是感觉自己才是年龄更小的那一个,每每窝在相公怀里,她便觉得很舒服。
。。。
>“言不可禁,史不可焚,
>心火不灭,春必重临。
>凡我同声,皆为吾身。”
百里之外的江南小院,苏婉儿正伏案誊录。烛火摇曳,映着她鬓边早生的霜色。案上堆满各地寄来的手稿??岭南老妪口述的《饥年粥记》,西北戍卒传抄的《边城遗语》,甚至宫中一名小太监偷偷托人送来的《内廷实录残章》。每一页都带着体温,带着颤抖的笔迹与泪痕浸染的墨点。
她轻轻吹干最后一行字,抬头望向窗外。忆莲依旧盛开,花瓣中心那句“我在听”已悄然变化,如今浮现的是:“你也被听见了。”
她笑了,指尖抚过陶罐边缘,低语:“你总爱答得这么轻巧。”
话音未落,院门轻响。陈知远披着风雪而来,肩头落满寒霜,手中紧握一封泥封密信。他脚步沉重,眼中却燃着火光。
“京城里出事了。”他坐下,声音沙哑,“皇帝……驾崩了。”
苏婉儿手中的笔顿住,墨滴坠纸,晕开如血。
“不是暴毙,是安然而逝。”陈知远续道,“临终前,他命人将《圣德纪》付之一炬,只留下一道遗诏:‘宁平之志,胜于朕之功业。后世修史,当以真为本,以民为镜。’”
屋内寂静良久。
“他终于放下了。”苏婉儿轻声道,“可这天下,未必肯随他放下。”
果然,三日后,朝堂风云突变。太子登基,年号“承平”,表面遵从先帝遗命,实则暗中重组“肃言司”,更名为“正风院”,以“整饬舆论、匡扶纲常”为名,再度搜捕民间讲史之人。更有御史弹劾独立忆官“蛊惑人心、影射朝政”,陈知远名列榜首,遭通缉缉拿。
消息传至江南,学子哗然。一夜之间,小院外聚集数百人,有白发老者,有稚龄童子,有农夫樵夫,手持竹简、布册、甚至烧火棍在地上划字,齐声高诵《千秋实录》片段。歌声如潮,穿透晨雾:
>“永昌九年冬,宁平赴刑场。
>百姓跪送十里,无人哭泣,唯有低语不断。
>一人说他救过孤儿,一人说他改过税册,
>一人说那夜他把自己的棉袍盖在冻僵的乞儿身上。
>火起时,他最后望了一眼人群,微笑如初。”
守卫闻声而至,刀剑出鞘。可面对满街静立诵读的百姓,竟无一人敢上前。
这一幕,被一名盲童用炭条画下,题为《无声之抗》。他虽不见天地,却听得清每一句真言。他说:“你们用眼睛看世界,我用耳朵记历史。”
与此同时,终南山断碑谷深处,异象再起。
那一夜,风雪骤停,星河倒悬。断碑突然震颤,裂隙扩大,幽蓝光芒再度涌出,凝聚成宁平虚影,比清明之时更为凝实。他仰望苍穹,仿佛感知到了人间波澜。
>“他们又来了。”他的声音如风穿林,“这一次,不再只是追捕,而是系统地抹除??销毁讲稿、篡改档案、收买证人、污名讲述者。他们知道,最可怕的不是反抗,而是记忆的延续。”
光芒流转,化作一面光镜,映出千里之外的景象:北方某村,一座私塾被焚,屋中藏书化为灰烬;南方城镇,一位老妇因讲述儿子冤死狱中之事,被冠以“造谣惑众”之罪拘押;京城国史馆外,十名忆官跪地请愿,要求公开先帝年间灾荒实情,却被铁链加身,押入大牢。
宁平闭目,长叹。
>“但我也看见了光。那光不在庙堂,而在田埂;不在金殿,而在灶台。一个母亲教孩子背诵《灾民录》序言,一个书生在茶楼角落默写《忆莲记》全文,一个老兵在坟前低声讲述战友姓名……这些微光,正在连成星河。”
他抬手,指向南方。
>“去江南。她需要帮助。”
翌日清晨,苏婉儿推开院门,发现门槛上放着一片晶莹冰花,形如莲花,内里封存一缕青烟。她认得这是终南山特有的“寒魂露”,传说生于至诚至痛之地,能载意念千里。
她将冰花置于忆莲旁,点燃雁足灯。火焰触及刹那,冰花融化,青烟升腾,在空中凝成一行字:
>“碑将碎,魂将散,需以万人共忆,方可续命。若七日内无人共诵《宁平辞》,断碑将崩,神识永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