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到名字的人瞬间噤声,室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炭火噼啪的声响。
景容闭目靠在软枕上,眉间微微皱起,身后的侍女便小心翼翼地上前替他揉起了额角。
“昨夜是怎么回事?”景容的声音带着倦意。
一直都沉默不言的卢绍站了出来,恭敬道:“壁州眼线来报,宁竹与温家人往这边来了,属下不放心,让武波带人彻查。”
景容倏然睁眼,目光晦暗不明,嘴角扬起笑意。
“她来了?”
卢绍犹豫一瞬,还是拱手道:“不是她。公子放心,属下绝不会让闲杂人等靠近此处。”
“可惜。”景容轻叹,苍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语气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遗憾,“真想看看是否与我梦中一般。”
他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一年前开始的梦境如附骨之疽。
从涉州地动开始,蛮族入侵边关告急,朝中宿将凋零,新锐难堪大任,老皇帝迫不得已下旨,命宗明川领虎符出京御敌,亲手让“战神”之名响彻天下最后又亲眼看着自己的江山落入别手。
而景容自己,最后看见的是城墙上那支穿喉而过的箭。
如今涉州已毁,京城已破,在他的操纵下梦境的轨迹已全然走样,不知道那个始终看不清面容,名叫“宁竹”的人,还会不会立于城墙将他射杀。
真是叫人期待。
“公子?”卢绍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景容摆摆手,侍女立刻捧来药碗。
浓黑的药汁倒映着他唇边露出的浅笑
塌了半边的灶房里,宁竹正盯着跳动的火苗出神。
很巧,她心中确实是在想着该怎么杀了景容。
王婆去张罗采购事宜,灶房无人看管,倒让她得了清闲。
她寻思着该怎么想办法见到景容,若是要强行杀进去也不是不可,只是对方人着实多,还有火药,莽撞而去说不得会受伤……
“砰!”药包砸在案板上的声响惊醒了她的思绪。
武波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快点熬好!”
宁竹眼睛微眯,捧着两包药站起来。
这样机会不就来了。
熬药的锅子和火炉昨日特意被人丢了出来,没放在灶房里,倒是完好无损。
宁竹洗干净,便在屋檐下熬着,等药好了便端给武波喝下,像昨日一样跟在后头。
照常是穿过那片蜿蜒的路。
昨日宁竹观察过,路上会经过管事们的居所,那儿有一个马厩,安排值守的人不算多,最是方便动手。
宁竹埋着头,随着越来越走近那条路,她的手也拉住了袖箭的开关,对准了武波的心口。
前面的人浑然不觉阎王正在对他招手,仍旧大步往前。
转过马厩的拐角,宁竹突然“啊啊”惊叫两声,身子向前栽去。
武波条件反射般转身,怕药给洒了,用手虚抬了一下木盘。
“你这哑巴,怎么路都不会走!”
两人距离隔得近,宁竹看见武波的脸上满是怒气不耐烦,还要接着骂:“真是个没用的废——”
咒骂戛然而止。
武波只觉得心脏传来巨大的疼痛,眼睛微睁低下头,看向心口那支没入半截的短箭。
鲜血顺着箭杆蜿蜒而下,落在地上又被雨水给稀释,用脚尖蹭两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死死抓住宁竹的手腕,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想大声说话,却发现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对视的刹那,他终于正眼看向眼前这个面目丑陋的瘦弱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