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明坐在沙发上，眯着眼，唇角挂着温和的微笑。
英俊而温柔的表情，说出的话却是如此诡异，又毛骨悚然。
他的目光游离，没有焦距，正是被深度催眠的模样，但就算是被催眠的样子，也是这么瘆人。让林飞不禁怀疑这家伙把自己给治疯了。
“什么叫做有很多个自己？”林飞追问道。
就算周子明真是把自己给治疯了，那也有着相当的研究价值，为此他必须了解周子明内心的转变和精神世界的改变。
“请问如何确定你是你？”周子明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催眠状态还会提问题，有点意思，林飞心下自语，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记忆。”
“错误。”
错误？
为什么是错误呢？林飞嘴角微微往下拉了一拉，似是有些不满。
他觉得自己这个答案应当还算不错才是，但被对方这么直接了当的说是错误还真有些不爽：“那你倒是说说看啊。”
“应该是连续不断的记忆。”
“连续不断的记忆？”
“是的。”周子明点了点头：“如果单单是记忆的话，那若是存在一个和你记忆完全相同的人，那又如何呢？”
“不可能的。”
“请别断言不可能，放纵自己的思维，允许任何假设才能让这个讨论进行下去。”
林飞此时已经有点不想扯下去了，这种话题就像是爱情是否存在一样，是个永恒无解的命题，永远都讨论不出结果，但无可奈何的是他为了探究周子明的思想转变不得不陪对方继续扯下去。
此时再认真回到这个问题上，这时候就出现了又一个矛盾点。
若是记忆相同，那么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呢？
这一点很容易得出结论，答案肯定为【不是】，此处只需要扪心自问：如果世界上存在一个和你记忆一模一样的人，你愿意自杀吗？
若记忆便是判断自我的标准，那么若存在一个记忆与自己完全一样的人，必定可以毫不犹豫的自杀。因为即使这个身体死了，另一个自己仍存在着。
但所有人得出的答案都会是不愿意，那是因为内心深处不认可对方是自己。
如此看来，记忆不是判断自己是不是自己的标准。
“好吧，不是记忆，那会是什么呢？”林飞放弃了思考，主动询问周子明。
不知不觉中，这一场由他发起的问答已经颠倒了主角，交谈的主导权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周子明夺了过去。
被催眠的周子明诡异莫测地笑了一笑，一字一顿的说道：“正确答案是——连续不断的记忆，以及他人对自己的认知，与自己对自己的认知。”
“连续不断的记忆并非以睡眠或是昏厥作为分割，睡眠或是昏厥这种也是记忆中的一部分，只不过那一部分是灰暗的而已，真正作为记忆分割的界限是死亡，或是记忆的不恰当转移。”
“而这也要将他人与自己对自身的认知结合而定。就像为什么你会知道你是你？就是因为从小周围的人就将你看待成‘林飞’这个个体来看待，于是你便是林飞。
但若是出现第一次举例的那种情况，另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在你消失后代替了你，周围的人浑然不觉，自然将他当作了林飞，那么你还是林飞吗？
答案为不是，因为你已经死了，而所有人都认为林飞还活着，你的死亡没给世界造成任何影响。”周子明说道。
“薛定谔的猫知道吗？你们都是那箱子里的猫，打开那只箱子，若是猫死了，大家都会说猫死了，但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猫真的死了呢？是心跳停止？dna坚定，还是肉眼识别？
而若是猫活着，你们又如何判别猫还是原来那只呢？有什么特征是一个生命个体独一无二的呢，指纹还是dna，脑电波还是细胞个数？
这些其实根本不重要，判断猫有没有死只需要一个理由，那就是你们觉得它究竟死了没。人世的常理就是如此简单，一个生命的存在也是如此强大而又如此脆弱，强大到只需要一个认可便可以存在，脆弱到没有认可便会消失……”
这家伙，究竟在说些什么啊，唠唠叨叨没个完。
糟糕，有点困啊，怎么回事？
林飞听着听着就要睡着了，此时他想开口说上几句，但却发现自己的舌头沉得像灌了铅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视野有点开始模糊了，眼前的周子明模样像打了马赛克一样，连眼皮子也越来越重，逐渐的就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