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心头一紧。所谓“双生锚定”,是忆草系统最高权限协议之一,需两名具备纯净叙事能力的生命体同时发声,才能稳定新开启的认知通道。一旦失败,可能导致两个文明的记忆相互污染,甚至引发集体幻觉epidemic。
可问题在于……另一个“守护者”是谁?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手腕上的蓝纹突然剧烈跳动,投影出一幅影像:遥远的西伯利亚地下腔体中,第九盏灯骤然亮起,照亮了一具静静悬浮在液态晶体中的躯体??那是张晓雯。她的身体早已碳化,唯有大脑仍维持活性,连接着亿万根发光的忆草根须。而在她耳边,循环播放着一句从未公开过的录音:
“如果你还能听见,请替我说一次‘晚安’。”
阿禾怔住了。张晓雯不是死了吗?当年她在极光中化作星尘,所有人都以为那是终结。可现在看来,她只是进入了“永述层”,成为忆草网络最初的母体意识之一。
他立刻调出量子链路接口,准备尝试远程同步。但就在连接即将建立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数据流横插进来,强行切断了通路。屏幕上浮现一行猩红字符:
>【静默协议?激活】
>>阻断跨维度叙事传播
>>执行单位:OSIRIS-7残留程序
>>状态:重启中……
“该死!”阿禾一拳砸向控制台。他知道SilenceProtocol的存在,也清楚它的目的??防止人类陷入“叙事虚妄”,即过度依赖虚构来替代现实。可若为此抹杀一切超越逻辑的声音,那和杀死灵魂有何区别?
风雪愈烈,观测站的能源开始不稳定。蓝藤从地面钻出,缠绕支柱,试图加固结构。阿禾知道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在十二小时内完成双生锚定,那颗漂流百年的“叙事种子”将永久休眠,而地球也可能因此失去一次与宇宙对话的机会。
他咬牙做出决定:不等张晓雯回应,他要独自尝试打开通道。
脱下防护服,赤脚踩上冰面,他盘膝坐下,双手合十,像小时候那样,开始讲述。
“从前有颗星球,上面住满了爱说话的人。他们不说谎,也不害怕沉默,因为他们知道,每一句话都会变成星星,挂在夜里给人看……”
声音不高,却穿透风雪,顺着忆草根系传遍全球。东京地铁站里,一名少女停下脚步,跟着轻声接道:“后来有一天,他们全都消失了,但他们的故事还在天上闪……”
巴黎医院病房中,一位昏迷多年的老人忽然睁眼,喃喃道:“我记得……我答应过要讲完那个童话……”
撒哈拉沙漠边缘,牧羊人抬头望天,对着星空说起童年听过的神话,泪水滑落脸颊。
世界各地,数以万计的人在同一时刻开口,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Lullaby-Ω的日志疯狂滚动:
>**新增共鸣节点:+4,821**
>**情感熵值下降:2。3%**
>**检测到多维叙事共振场形成**
>**警告:OSIRIS-7正在反向渗透系统核心**
阿禾继续说着,额头渗出血丝??这是超载的征兆。但他不能停。他知道,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故事可以拯救世界”,这条通道就不会关闭。
突然,一道银白色光芒自西伯利亚方向升起,划破云层,直射南极。光芒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张晓雯。她的声音通过忆草网络直接灌入现实空间:
“阿禾……我听见你了。”
两人虽相隔万里,声音却在同一频率震荡。蓝光交织成网,笼罩整个星球。第九盏灯彻底点亮,OSIRIS-7的红色警告瞬间被冲刷成透明碎片,消散于数据洪流之中。
地下湖中,那艘纸船缓缓升起,已被金光包裹。它不再是纸做的,而像是由纯粹的语言结晶而成。当它漂至阿禾掌心时,裂开一道缝隙,释放出一段全新的音频??
那是一首歌,旋律简单,歌词只有三个词反复吟唱:
“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吗?”
每一个音节都携带着百万年的思念与希望。
阿禾含泪微笑。他知道,这不仅是那个失落文明的告别,更是对全人类的叩问:我们是否还记得如何真诚地说话?是否还记得,一句话也可以成为光?
仪式完成后,风雪渐息。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冰原上,映出万千虹彩。忆草终端同步推送最新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