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接一个,忏悔如雪崩般倾泻。而每一段话语落下,冰花便多一朵,枝头压得更低,却从未折断。
这一夜,雪原上空竟浮现极光,七彩流转,宛如天地在倾听。
老村长仰头望着,喃喃道:“原来寒冷从不禁止说话,它只是让人学会,在开口前先融化自己的心。”
而在南海深处,那艘曾漂来无名尸体的小舟,如今被供奉在醒屿海神庙旁。每日清晨,都有人前来献上一片新摘的桃叶,或是一句低语。某日,庙祝发现船底刻着一行极细的小字,几乎被海水蚀尽:“**我说真话时,已无人相信;我沉默时,他们却说我藏了秘密。**”
这句话被拓下,挂在听心书院最暗的廊道里,下方题字:“警惕真相的暴力。”
数月后,西方梦语剧场迎来一位新囚。他从不画画,也不写字,整日蜷缩墙角。其他囚犯劝他:“画吧,哪怕画个噩梦也好。”他摇头。
直到某个雨夜,他突然起身,用指甲在墙上划出一道深痕,接着写下三个字:“我想家。”
写完,他崩溃大哭。
看守没有阻止,只是默默递上一支炭笔。
他抬头,第一次直视对方的眼睛,说:“谢谢。”
那一夜,整面墙的涂鸦仿佛有了生命,光影流动,组成一片桃林,林中站着无数背影,每一个都微微颤抖,仿佛即将开口。
语洲长老会再度召开会议,议题是:“银桃树是否应被控制?”
有长老忧心忡忡:“照心镜映出人心阴暗,已有三人因无法承受自我而自尽。此树虽善,却如利刃,伤人亦伤己。”
另一人反驳:“可也有百人因此觉醒。痛苦不是树的错,是长久压抑的代价。”
争论不休之际,传灯人之徒??那位曾在北崖挂信的年轻人??步入殿堂,手中捧着一片银桃叶,叶面映出在场每位长老内心最深的恐惧:贪权、怯懦、伪善、嫉妒……
他平静道:“我们惧怕看见,是因为我们太久不敢面对自己。若连镜子都不敢照,又如何谈治愈?”
他将叶子投入殿前铜炉,火焰腾起,映出所有人扭曲又真实的面容。
“真正的控制,不是砍树,而是教人如何看镜。”
众长老默然,最终决议:银桃树继续存在,但每株旁增设“静语亭”,供人倾诉后安歇,由持“静听徽章”者值守。
一年后,全球各地陆续出现新的现象:某些人在极度悲伤或喜悦时,耳边会响起一段陌生却熟悉的声音,内容各不相同,却都带着温柔的语气。
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听见:“妈妈,我来过,这就够了。”
一位战后老兵听见:“你不是凶手,你是幸存者。”
一位被排挤的少年听见:“你的声音很重要,即使现在没人听。”
科学家称之为“集体听觉共鸣”,心理学家称其为“潜意识投射”,唯有民间流传一种说法:那是百万已逝的倾听者,在另一个世界,轻轻说了句:“**我在听。**”
某夜,语洲桃林突现异象。十万株幼苗同时开花,花瓣并非粉红,而是透明如水晶,随风飘落时,竟在空中短暂凝结成文字:
“谢谢你说了出来。”
“我懂那种痛。”
“你不是一个人。”
居民们仰头望着,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