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医生叹息：“很多受害者直到成年后才意识到，自己从小就被剥夺了‘拥有秘密’的权利。”
中午，沈安然回到公寓喂奶。戚樾刚开完一场线上庭审，衬衫领口松了一颗扣子，眉宇间透着倦意。
“刚才教育局来电，”他说，“有三所试点学校反映，家长联合会联名抗议《倾听者手册》课程，说我们在‘煽动亲子对立’。”
她冷笑：“又是这套话术。只要有人开始觉醒，就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他们是‘忘恩负义’。”
“更麻烦的是，其中一位家长是市政协委员。”他揉了揉太阳穴，“他们要求暂停教材推广，否则要在两会上提案‘审查心理健康教育内容’。”
沈安然盯着窗外摇曳的蓝雪花，忽然想起程雨桐第一次来咨询时说的话：“老师，我连做梦都不敢梦到快乐的事，因为醒来会觉得对不起妈妈。”
她转身看向戚樾：“告诉教育局，我愿意公开授课，邀请所有质疑的家长旁听。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什么叫爱？什么叫伤害？什么叫界限？”
下午两点，归途园活动室。十二名女孩围坐一圈，正在进行“情绪拼贴画”创作。那个曾遭继父性侵的女孩??她们叫她小舟??正专注地剪下一朵红色的花，贴在画纸中央。
“这是我的心。”她小声说，“以前它是黑的，现在我想试试红色。”
沈安然蹲在她身边：“为什么选红色？”
“因为……献血车上的十字是红的。护士说，流出来的血能救人。那我的心，是不是也能重新活一次？”
沈安然喉头一紧，轻轻抱住她。
傍晚，她接到陈婉母亲的电话：“沈医生，她今天试着站起来走了七步！还说了句话??‘我想回家看看桂花开了没有’。”
泪水瞬间涌出。她记得陈婉曾在日记里写：“我爸最爱种桂树，可每次花开，都是我被打最狠的时候。”
而现在，她终于能把“桂花”和“美”联系在一起，而不是恐惧。
当晚，戚樾接到法院通知：**傅承坤提出上诉，理由为“量刑过重，女儿心理问题系青春期抑郁所致，与家庭教育无关”。同时申请对其女程雨桐进行“亲子关系修复治疗”，并请求法庭允许其在服刑期间定期通信。**
书房灯亮至深夜。
“他们在玩心理战。”戚樾指着上诉材料，“试图把受害者塑造成‘误解父亲的好意’，把系统性虐待解释成‘沟通不畅’。”
沈安然翻阅着程雨桐最新的心理咨询记录，手指微微发抖：“上周她画了一幅画，题目叫《锁》。她说，爸爸给她的每一份‘爱’，都带着一把看不见的钥匙。”
“我们必须阻止他继续操控。”她说，“我要申请禁止令，禁止傅承坤以任何形式接触程雨桐，包括书信、通话、第三方转达。”
“难度很大。我国目前没有专门针对家庭暴力加害者的‘隔离令’制度。”
“那就创造先例。”她抬头看他，目光如炬，“法律不是冰冷的条文，它应该回应那些深夜哭泣的灵魂。”
三天后，沈安然联合五位心理学专家、三位法官退休人员及十余名受害者家属，向最高法递交《关于建立家庭暴力加害者强制心理评估与行为干预机制的建议书》。
文件中明确提出：
>**对于涉及严重精神控制与代际创伤的家暴案件，应在判决生效后，强制施暴者接受为期不少于两年的心理矫治；拒不配合者，延长剥夺政治权利期限，并限制减刑资格。**
舆论再次沸腾。
#请让施暴者学会忏悔#登上热搜榜首。
有网友晒出老照片：母亲脸上淤青，父亲拿着奖状站在讲台上接受“五好家庭”表彰。配文：“他打了我妈三十年，大家都说他是好人。”
与此同时，小舟的母亲终于鼓起勇气报警。警方根据其女儿提供的录音证据，对其继父采取刑事拘留措施。
消息传来时，小舟正在画画。她停下笔，问沈安然：“我现在……还能叫她‘妈妈’吗？”
“当然可以。”沈安然握住她的手，“但她需要学习怎么做母亲。就像你也在学习，如何做一个不必替任何人背负罪恶的女儿。”
两周后，陈婉案听证会召开。
医院特批她坐轮椅出庭。当她缓缓推进法庭，全场起立。她的丈夫坐在被告席上，西装笔挺，神情倨傲，直到看见妻子推着助行器，在众人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向证人台。
“法官大人，”沈安然作为辅助证人陈述，“陈婉女士因长期遭受肢体暴力与言语贬损，导致脊椎神经受损。医学证明显示，若非及时脱离环境，她将终身瘫痪。”
她播放了一段录音??是陈婉藏在枕头下的微型录音笔录下的最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