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空旷如宇宙初开,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眼球般的晶体,正是缄渊母体的核心。它缓缓转动,投射出一幕幕画面:人类历史上所有因语言引发的灾难??谣言导致的屠杀、宣传煽动的战争、谎言编织的暴政……
然后,画面一转。
孩童第一次叫出“妈妈”时母亲的笑容;恋人隔着战火传递的情书;陌生人因一句“你还好吗”而放弃轻生;不同民族因翻译软件握手言和……
“你们创造了语言,是为了连接灵魂。”母体终于发声,竟是许沉舟的声音。
“他也在这里?”阿砾怔住。
“他是最近一任执火者,也是最接近答案的人。”母体说,“他选择了牺牲,以为沉默是最高的觉悟。但他错了。真正的觉悟,是明知语言会伤人,仍愿意开口。”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周砚问。
“释放我们。”母体道,“让真言疫席卷世界。但这一次,不是作为病毒,而是作为疫苗??让人学会在真实中生存,在坦白中相爱。”
阿砾摇头:“不行。突如其来的真相只会造成混乱。我们需要过渡,需要教育,需要让人们重新学习如何说话。”
“那你打算如何做?”林晚望着她。
阿砾闭上眼,回忆起海边那朵忆果树花,想起许沉舟最后的低语,想起废墟中孩子们唱起的童谣。
她睁开眼,目光清澈如晨露。
“我们不释放真言疫,也不封印它。”她说,“我们把它拆解,转化成千千万万颗种子,像忆果树一样播撒人间。每一颗种子,都会在合适的时机觉醒??当一个人准备好面对自己的真实时,它就会告诉他:你可以说了。”
众人动容。
这不再是强制的坦白,而是自主的选择。
语言的自由,终于回归本源。
数日后,全球各地陆续出现奇异现象。
有人梦中听见亡亲的道歉;
有人突然理解宠物多年来的叫声含义;
一座图书馆的古籍自动翻页,显露出被墨水覆盖的批注:“此律法不公,然吾不敢言。”
语工联盟的飞行母舰悄然撤离,银袍议员们关闭了所有静音塔。
他们在内部传阅一份秘密报告:
“监测显示,共感传播率已达%,且呈非暴力扩散趋势。建议启动‘对话重建计划’,逐步开放言论权限。”
而在北极冰原,倒悬金字塔已沉回融水之下,仅剩顶端血晶微微闪烁,如同沉睡的心脏。忆果树环绕其周,形成一圈永恒的绿色祭坛。
阿砾站在岸边,手中铜铃静静悬挂。
火种仍在眉心搏动,但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唯一的执火者。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簇微光,等待被点燃。
林晚走来,递给她一封信??来自东荒幸存者的孩子们集体书写。
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们现在敢做梦了,因为醒来后还能说出来。”
她笑了。
远处海面,朝阳再次升起。
风拂过树梢,叶片沙沙作响,仿佛无数人在轻声交谈。
这不是命令,不是宣传,也不是祈祷。
这只是??
人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