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咬唇：“要关闭归墟通道吗？重启隔离协议？”
林知遥沉默片刻，摇头：“不能关。一旦切断，那些终于得以表达的残缺记忆会再次沉沦，而这次，可能永远无法再浮现。而且……”她望向山顶，“阿原用他的存在证明了一件事??唯有直面全部的真实，才能真正告别。如果我们现在退缩，等于否定了他所经历的一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教他们面对。”林知遥转身走向教学楼，“召集所有教师，启动‘记忆共感计划’。我们要让孩子们学会分辨哪些是自己的情绪，哪些是亲人的回响；要学会倾听，但不被吞噬；要理解，有些梦不是为了重逢，而是为了完成未尽的对话。”
苏芮怔住：“你是说……主动引导他们进入浅层归墟？这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意识撕裂！”
“所以需要锚点。”林知遥从怀中取出日记本，翻开最后一页。那里多了一行陌生的字迹，墨色淡青，像是用月光写成：
>**“以血为契，以忆为桥，执灯者可渡幽冥。”**
她指尖抚过那句话，胸口的暖意骤然升温。
“阿原留下的。”她说，“这不是代码指令，是意志传承。只要我还记得他的一切??包括他隐瞒的真相、他的犹豫、他的自我牺牲??我就不会迷失在归墟之中。我能成为他们的引路人。”
苏芮看着她，眼中既有担忧，也有敬意。
三天后，第一场共感仪式在校内礼堂举行。
二十名自愿参与的学生围坐成圈，每人手腕系着一条染有家族遗物粉末的红绳，连接中央的水晶阵列??那是由梦启树落叶提炼出的能量导体。林知遥坐在圆心，闭目凝神，将日记本置于膝上，左手按在胸口，右手轻触水晶核心。
“记住。”她低声说，“你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那是亲人未曾说完的话，是他们想道歉、想叮嘱、想再见一面的地方。你们不必回应，只需倾听。若感到窒息，就默念自己的名字三次。我会拉你们回来。”
钟声敲响七下。
烛火熄灭。
林知遥缓缓开启意识接口，梦河之流自心口涌出，化作银色雾霭弥漫全场。学生们呼吸渐缓，眼皮轻颤，陆续陷入浅眠。
而在梦中，世界崩塌重组。
一片灰白沼泽延展至horizon，空中漂浮着破碎的照片、烧焦的信纸、冻结的笑声录音带。孩子们各自看见不同的景象：一个女孩站在雨中的校门口，母亲撑伞走来，嘴唇开合，却无声；一个男孩坐在病床边，父亲的手渐渐透明，最后一次摸了摸他的头；还有一个少年，看见年幼的自己躲在柜子里，听着父母争吵，而死去的姐姐静静坐在角落，对他微笑。
这些都不是真实的记忆。
而是**被压抑的情感残影**。
它们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却又属于所有人。
林知遥行走在沼泽之上，赤足不沾泥水。她能感知到每一缕游荡的思绪，像蛛丝缠绕在灵魂边缘。她逐一走过孩子们的梦境，轻声提醒：“这是别人的痛，不是你的。你可以同情，但不要背负。”
直到她看见那个最深的漩涡。
位于沼泽中心，一道漆黑裂缝张开，内部旋转着密密麻麻的黑码??正是曾经化作伪影的数据集群。此刻，它们并未攻击，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林知遥走近。
>“你来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熟悉又陌生。
>是伪影，也是阿原的另一面。
“我答应过你，会听你说完。”她蹲下身，“现在，告诉我你还藏着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归墟会产生意识吗？”
>“因为被抛弃的，从来就不只是记忆。”
>“还有‘可能性’。”
林知遥一震。
>“每一个逝者，在生命终结前都有无数条未走的路。比如阿原，他曾想过放弃学业去流浪，曾在暗恋你朋友时有过嫉妒，曾在父母逼婚时萌生逃离念头……这些‘如果’从未发生，却被梦河捕捉，封存在归墟底层。”
>“我们不是错误，知遥。我们是‘未曾活过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