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南长街,果然是个不错的主意。
相对于闷在酒店里面不出来,达成游船在古运河上游荡显然更有吸引力,尤其是南长街上的几家老店,确实值得一往。
吴老的酒量不错,尽管是八十三岁的高龄,却也能干掉。。。
夜色渐深,南长街的灯火倒映在运河水面上,像一串串碎金。叶开娥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一张从石小集团内部流传出来的财务报表复印件,纸面泛黄,边角卷曲,显然是匆忙打印后又经多次传阅所致。她眉头紧锁,目光在“应收账款周转天数”那一栏停留良久??七百三十二天。这个数字几乎等同于企业现金流彻底枯竭。
“这已经不是危机,是尸体。”她低声自语。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尚德发来的消息:“别熬夜,明早八点出发去微电子产业园,吴老点名要你同行。”
叶开娥回了个“好”字,却没放下手机。她翻出白天与黄友恭私下见面时录下的语音片段,重新播放。黄友恭的声音低沉而谨慎:“老板想插手微电子,但石小现在的产线老旧,光刻机还是二手进口的九代设备,良品率不到四成。更麻烦的是……技术团队早就散了,核心工程师三年前就被挖到合肥去了。”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今日下午参观厂区时的景象:空荡的无尘车间里,几台机器还在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垂死之人的喘息。几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蹲在角落调试电路板,神情麻木。门口保安甚至不知道自己公司董事长姓什么。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叶开娥已穿戴整齐出门。酒店大堂灯光柔和,尚德正坐在沙发区喝咖啡,面前摊着一本《半导体产业白皮书》,书页边缘写满了批注。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这么早?”
“睡不着。”她在对面坐下,“昨晚我又查了五溪商会近三年的投资记录,他们表面上支持本地科技企业,实际上八成资金都流向房地产和文旅项目。所谓的‘振兴微电子’,不过是拿政策补贴玩资本游戏。”
尚德轻轻合上书本,眼神平静:“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赴他们的晚宴邀请?”叶开娥压低声音,“昨天黄友恭说得清楚,七溪官方对你的态度模棱两可,任军集团更是暗中阻挠。你现在每走一步,都在被人盯着算计。”
“所以我才要去。”尚德放下杯子,杯底与瓷盘碰撞出清脆一响,“我不去,他们反而会怀疑。我去,才能看清谁在演戏,谁真想救这家公司。”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吴老拄着拐杖走出来,身后跟着任军。任军穿着一身藏青色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可眼神却透着审视。
“尚总起得真早啊。”任军走近,语气热络却不失距离感,“听说您今天要去微电子园?正好顺路,我也去看看老朋友。”
尚德笑了笑:“那一起。”
车行二十分钟抵达园区,天空开始飘雨。园区大门锈迹斑斑,门卫室玻璃裂了一道缝,用透明胶带勉强粘住。迎接他们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陈,原是石小微电子事业部副总,如今挂了个“临时协调员”的头衔。
“条件简陋,见谅。”陈工带着众人往办公楼走,脚步略显沉重,“设备老化严重,去年申请更换资金,批文到现在还没下来。”
吴老一路沉默,只在看到实验室墙上贴着的一张芯片设计图时驻足良久。那是十年前石小自主研发的第一款电源管理芯片,曾获省级科技进步二等奖。
“这架构……还有优化空间。”吴老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陈工一愣,随即苦笑:“吴老您是专家,可我们连流片的钱都没有。”
“如果有人愿意投资呢?”尚德问。
空气瞬间凝固。
片刻后,陈工摇头:“投资人不是没来过。去年有个浙商,说投五个亿,结果尽调三个月,最后只留下一句话??‘烂泥扶不上墙’。”
“那是因为他们只想抄底收购,不想重建。”尚德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厂房,“我要的不是廉价资产,而是完整的产业链条和技术积累。哪怕现在只剩个壳,只要根还在,就能活过来。”
这话出口,连任军脸上的笑意也僵了一瞬。
参观结束后,一行人返回市区。途中,叶开娥接到石小集团一名中层的电话,约她在南禅寺附近一家茶馆见面。她犹豫片刻,向尚德请示。
“去吧。”尚德点头,“记住,少说话,多听。”
茶馆藏在一栋老宅院内,木质结构吱呀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普洱的香气。对方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名叫林婉,曾任集团人力资源总监,因反对裁员方案被架空。
“你知道石小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林婉开门见山,“不是市场不好,不是技术落后,而是??有人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