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音穿透幻境，现实中的河水剧烈翻腾，青铜船上那些黑根须竟开始萎缩、断裂。与此同时，小满猛然睁开双眼，眼中灰雾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炽烈的金色光芒。
她松开陈九的手，独自走向河心。
每走一步，水中便浮现出一段被掩埋的记忆：
??她曾在实验中苏醒，咬断导线逃跑；
??她躲在尸堆里三天，靠舔舐霜花活下来；
??她梦见哥哥归来，醒来却发现只是老鼠啃咬破布的声音；
??她无数次想放弃，却又一次次对自己说：“再等一天，明天他一定会来。”
“我不是残缺的。”她站在河中央，声音清亮如钟，“我是拼着碎片活下来的人。我的恐惧是真的，我的希望也是真的。我不否认任何一个我。”
轰！
整条忘川剧烈震荡，水面炸开一朵巨大水莲。那艘青铜船缓缓升起，脱离泥沼，船首铭文显现：**“载真者，不沉。”**
船舱开启，一本本焦黑书籍漂浮而出，封面虽毁，内页却完好无损，纸上文字竟是自动浮现的始忆文！
“找到了！”苏婉儿激动大喊，“这是《失语编年史》！《焚书录》！《地下诗集》！全是被列为禁忌的真相之书！”
李长庚接过一本，翻开一页，只见上面写着：“永宁三年，归墟殿首次发布‘集体遗忘令’，三日内抹除十万平民关于亲人战死的记忆，称其为‘心灵净化工程’。”
“这些书……能唤醒更多人。”陈九望着满船典籍，心中已有计划，“但我们不能停留。归墟已经察觉我们的行动。下次静默潮，不会只是侵蚀记忆，它会发动‘反记忆清洗’??强迫所有人记住虚假的历史。”
“比如？”小满问。
“比如……说我才是入侵者，你们才是原住民，而真正的陈九早已死去。”他冷笑，“它要让我们陷入自我怀疑，让觉醒变成疯狂。”
夜色渐深，众人将书籍小心收好，准备返程。
临行前，陈九最后看了一眼忘川河底。在那里，无数模糊人影静静沉睡，双手交叠于胸前，像是等待被唤醒的种子。
“我们会回来的。”他低声承诺，“一个都不落下。”
归途风雨交加，天空电闪雷鸣，仿佛天地也在预警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在极南之地，归墟殿深处，那颗悬浮的心脏猛然睁开了全部竖瞳。
“第十九任镇守使，正式就位。”低语回荡在虚空，“游戏，进入第二阶段。”
“让‘记得’成为他们的刑具吧。”
“让他们在清醒中，亲眼看着所爱之人否定他们的一切。”
“直到他们跪下哀求：请让我忘记。”
风渐紧，雷声滚滚。
但在某一瞬，乌云裂开缝隙，月光洒落人间，照亮了那艘逆流而上的青铜船，也照亮了船上六个紧紧相依的身影。
童谣再度响起，这一次，是由六个人共同哼唱：
*“月亮船，摇啊摇，
载着梦，过石桥。
桥下水，流不停，
记得的人，不会老……”*
春天还未结束。
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