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头魔狼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时,整个剑坪终于安静下来。
幸存者们大口喘息着,看着满地的尸骸,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说不出的悲凉。
青年收剑而立,剑上火焰渐渐熄灭。他的灰衫上沾了些血迹,神情却依旧淡然,仿佛刚才不过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阿弥陀佛——”
天鸣禅师不知何时已立于青年身侧,双手合十,神情慈和望着灰衫青年。
“少侠剑法凌厉,收放自如,这份修为,当真令人赞叹。”
青年闻言,这才收回目光。
“大师过誉。小子这点微末伎俩,岂敢在您老面前卖弄?不过是见大师慈悲,不忍足下多染血腥,小子只好代为清扫门庭,免得些许污秽,碍了大师的眼罢了。”
他言语看似恭敬,那份骨子里的桀骜与讥诮,却丝毫不加掩饰。
天鸣禅师听罢,眼中赞许之色更浓:“剑利,心利,口舌亦利。”
他话锋一转:“只可惜,根骨虽好,尘缘未断,戾气稍重。否则老衲说不得真要动些心思,将你渡入我佛门,日日听经参禅,也好叫你那一点杀心,在晨钟暮鼓间,化作慈悲意。”
青年听了,连忙摆手作揖,脸上那份散漫也收敛了几分,笑道:“大师慈悲,小子心领了。只是这滚滚红尘,烟火人间,可比禅房的青灯古佛,有趣得多了。”
话音刚落,天鸣禅师脸上的笑意却忽然一敛,缓缓抬头,望向了天空。
“天魔道人……”他低声呢喃。
青年亦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
轰——
一声闷雷,自血云最深处炸响,不似雷鸣,倒更似某种亘古凶兽的沉重心跳。
大地随之剧震,无数人立足不稳,惊呼四起。
那翻滚的血云骤然向内收缩,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央的黑暗浓稠如墨。
下一息,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大魔脸,自漩涡中缓缓显现。
其貌狰狞可怖,血瞳如深渊,须发如黑电乱舞,巨口开合间,带出足以冻结魂魄的深渊寒气。
那双空洞的眼眶扫过剑坪,并无愤怒,亦无杀意,唯有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漠然。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个低沉、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在每个人心底响起:
“时辰……已到。”
寥寥四字,却仿佛天道敕令,威严所至,满场之人无不气为之夺,胆为之寒。
那灰衫青年仰望魔脸,眼中桀骜不减,反倒燃起一丝狂热的战意,竟朗声笑道:“装神弄鬼,唬得了谁?”
说罢,他回首对天鸣禅师一挑眉:“大师,你且退下,由小子来会一会这妖物。”
“胡闹!”
天鸣禅师断喝一声,脸色凝重如铁,沉声道:“此非人力可敌之魔,其威已动天地之本!”
青年脸上的狂傲,终于缓缓褪去。他沉默片刻,似在权衡什么。
“锵”的一声,他将长剑归鞘,动作决绝。
最后深深地看了天鸣禅师一眼,眼神复杂,却未再多言。
他脚尖轻点,身形如一缕青烟般拔起,倏然掠出广场,几个起落间便混入山下慌乱的人群之中,再不见踪影。
天鸣禅师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低声一叹:“此子虽狂,却非愚辈。知不可为而退,或是一线生机。”
说罢,他神情一敛,再无半分慈和,唯有不动如山的决意。
他缓缓转身,独自面对那半空中的滔天魔影,声传十方,如狮子之吼,震得人心神皆定:
“法真、法慧!”
二人早已会意,无声而动,齐步踏前,与天鸣分立三才之位,瞬间布成一座三角宝刹之阵。
三位高僧同时结印,口中诵出古奥梵咒。
那梵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清正之气,令那漫天魔威,竟也为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