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艺术中心已是凌晨四点。
B3层入口外站着两名安保,神情紧张。见到他们,连忙让开。声纹验证通过后,门缓缓开启,一股潮湿的暖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桑叶腐烂与金属氧化混合的气息。
内部景象令人心惊。
原本平静如镜的模拟山谷中,空气扭曲得如同热浪蒸腾。石碑上的字迹竟在缓缓剥落,“此处将放置真正的光织机”几个字已模糊不清。更诡异的是,那台从未启动过的空基座,此刻正发出低频震动,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撞击。
“这不是自然现象。”李昭迅速架起设备,“这是‘反织’??有人在用外部信号模拟织语逻辑,试图逆向重构光织机的运行机制。”
“目的呢?”姜伊人问。
“要么想复制它。”大子珊盯着基座,“要么……想毁掉它。”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一震。所有人踉跄了一下。紧接着,墙角一处泥土松动,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钎自行钻出地面,悬浮半空,尖端对准石碑,缓缓划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那是补锅匠王伯的工具!”姜伊人失声,“他三年前去世了,亲手埋下的!”
更多异象接踵而至。
竹编师傅的老篾刀从展柜中飞出,在空中划出经纬交错的轨迹;修笔匠的铜镊子自动拼合成一只眼睛形状;甚至连最不起眼的一把绣花剪,也开始剪切空气,留下看不见的“布屑”。
“他们在反抗。”孩子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无比,“这些工具记得主人的心意。它们不愿被当成钥匙去打开不属于他们的门。”
大子珊猛然醒悟:“盗火者不是外来者……他们是藏在‘致敬’背后的掠夺者。借着尊重之名,拿走灵魂,只为研究规律。”
李昭脸色惨白:“我查到了。最近三个月,有七家跨国科技集团秘密收购了参与奠基仪式的匠人后代遗产,包括他们的私人日记、手稿、甚至DNA样本。他们以为只要还原‘创造者’的数据,就能破解织语的本质。”
“蠢货。”姜伊人冷笑,“织语不是代码,是心跳。你拿走心脏,却不懂它为何跳动,只会得到一堆腐肉。”
就在此时,设备警报骤响。
“能量峰值突破临界!”李昭大喊,“再这样下去,整个系统会自我焚毁!”
孩子迈步向前,赤脚踏上湿润的土地。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那块正在崩塌的石碑,伸手按在上面。刹那间,所有漂浮的工具停止动作,缓缓落下,排列成一个古老的符号??双梭交叠,象征传承与对话。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刺眼的亮,而是一种柔和的、如同月照雪原的银辉。脑电波监测仪瞬间爆表,曲线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结构,竟与《低语者之书》中某一页完全吻合。
大子珊翻开书,看到新浮现的文字:
>“当工具醒来,说明记忆仍未死去。
>当心被测量,说明爱尚存人间。
>盗火者终将明白??
>真正的火焰,无法被装进试管。”
随后,孩子张开双臂,口中哼出一段旋律。那不是任何已知的语言,也不是音乐,而是一种纯粹的振动,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回响。B3层的空气随之共振,桑树叶片无风自动,雨滴从天花板模拟系统中落下,却在半空凝滞,每一颗水珠内都映出一个画面:某个普通人正在做手工??老人缝鞋垫,女孩折纸鹤,士兵修补战旗……
全球同步。
东京便利店,一名值夜班的年轻人突然停下扫码动作,转身从包里拿出母亲留下的毛线,开始织一条从未学过的花纹围巾;
巴黎地铁站,流浪画家撕掉准备拍卖的抽象画,改用碎布拼贴出一张母亲的脸;
肯尼亚草原上,牧童放下手机,用草绳编了一只小鸟,放在祖母坟前。
十三分钟后,一切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