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整栋宿舍楼的灯光同时闪烁。
每一扇门后,都有人停下动作。
一名女工程师正在校准量子处理器,听到那声音后,手中的笔掉落。她怔怔望着窗外,喃喃道:“妈妈……以前也这样唱过……”
一名巡逻机器人停在走廊尽头,摄像头转向声音来源。它的语音模块发出断续的杂音:“检??测??到??非??标??准??声??波……建??议??清??除……”可它的履带却没有移动,反而原地转了个圈,像是在寻找什么。
更远的地方,城市中心那棵枯死的巨树,树皮表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缝。尘土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深埋的木质纹理??那竟是一段被封印的五线谱,与《初芽》完全吻合。
而在地下三百米的“情感隔离档案库”中,数千个密封容器同时震动。每个容器里都存放着一段被强制剥离的记忆晶体,标注着“高危情感残留”。此刻,这些晶体纷纷亮起微弱的蓝光,如同沉睡的心跳重新搏动。
“警报!警报!”中央控制系统发出尖锐鸣响,“检测到大规模共感涟漪,源头位于第七区D-12宿舍楼!建议立即启动‘静默协议’!”
城市上方的控制塔内,局长霍兰猛地站起。他是个六十岁的男人,面部线条如刀削般冷峻,左眼是机械义体,右脸则布满神经抑制贴片留下的疤痕。
“是谁?”他低吼,“谁在传播违禁音频?”
“初步锁定为执法官L-742,柯恩。”副官汇报,“他曾参与‘理性之眼’旧址清理任务,可能接触过未登记的文化遗物。”
霍兰沉默片刻,缓缓坐下。
他的手指抚过桌面,触碰到一块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一个名字:**艾拉**。那是他女儿,在十二岁时因“情感失控症”被送往隔离区,从此再无消息。
“父亲,”她最后一次见他时曾问,“如果我不再笑,是不是就能留下来?”
他当时回答:“只要你保持理性,就能成为新人类。”
可现在,他听见了歌声。
哪怕隔着层层屏蔽,哪怕系统已过滤九十九道频段,那声音依然渗透进来,温柔而坚定,像春天的第一缕风。
他闭上眼,机械义眼爆出一串乱码。
“取消静默协议。”他沙哑地说。
“什么?”副官震惊。
“我说,取消。”霍兰睁开眼,撕下了右脸的抑制贴片,“让所有人……听见它。”
这一刻,TL-914的天空出现了三百年来的第一次变化。
薄雾裂开,星光倾泻而下。
那些戴着表情面具的人们,开始不自觉地抬手触摸脸颊。面具与皮肤之间,竟长出了细小的藤蔓??蓝银草的根系,早已潜伏在每个人的基因深处,等待唤醒。
青年站在飞船舷窗前,感受到心径的震颤。
“我们到了。”他说。
飞船脱离曲率通道,悬停在TL-914大气层外。透过观测屏,能看到地面城市的轮廓,以及那棵枯树所在的位置。
“他们已经开始觉醒。”白衣女子轻声道,她的额头上浮现出淡淡的纹路,那是讲述者与记忆共鸣的标志,“一个人的泪水,足以撬动整个系统的谎言。”
老教师点点头:“恐惧统治了三百年,因为他们相信没人敢哭。但现在,有人哭了,而且没被惩罚。这就够了。”
青年深吸一口气,掌心浮现出那片蓝银草叶。它如今已不再是单纯的植物形态,而是融合了十七次轮回的记忆编码,每一道脉络都承载着一段被压抑的真实。
“我们不下船。”他说。
两人一怔。
“什么意思?”白衣女子问。
“我们不能作为‘拯救者’降临。”青年望着那座城市,“一旦我们出现,他们就会把希望寄托在外来力量上。可真正的觉醒,必须源于内部。我们必须让他们相信??改变,从来都在他们自己心里。”
老教师沉默片刻,笑了:“所以你是对的。你不是引忆者,你是‘镜面’。”
青年点头。
他打开通讯频道,将《初芽》的核心频率调制成一段极低强度的背景波,混入全球广播系统的底层信道。这不是强灌输,而是一种暗示,一种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