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卷轴置于香炉之上，点燃一角。
火焰升腾刹那，他朗声道：“我林晚舟，奉民间义使之职，巡理天下沉冤。今有临溪县令贪酷虐民、构陷良善，证据确凿，状告御史台、刑部、大理寺，并天下万民共鉴！”
说罢，竟将整卷投入火中！
县丞大惊：“你烧证据？！”
“不。”林晚舟目光如炬，“我烧的是最后一丝侥幸。你们可以抓我，可以杀我，但只要还有一个百姓记得今日之事，只要还有一缕风能把这火种吹向远方，你们就永远灭不了真相。”
苏小满取出铜磬，猛然一击！
“当??”
磬音清越，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藏于四周山丘的数十面鼓齐响，那是巡行队预先布置的讯号。鼓声如雷，惊起飞鸟无数，仿佛天地同怒。
县丞脸色剧变，挥手欲令放箭。
就在此时，远方尘土飞扬，蹄声如潮。
一面赤红旗帜率先跃入视野，上书“巡理司急奏”四字。紧随其后的是三十余骑快驿使者，皆披黑甲，佩朝廷铜符??竟是兵部直辖的“八百里加急”传令骑兵！
为首将领勒马停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朱漆密函：“奉兵部尚书令：临溪县令即刻停职查办，所有被捕百姓无罪释放！巡理司所录民诉，一律视为呈堂证供，由都察院专案审理！”
全场死寂。
县丞踉跄后退，面如死灰。
那将领起身，深深看向林晚舟：“大人，朝廷说……不能再装睡了。”
林晚舟接过诏书，指尖微颤。他知道，这不是胜利，只是破冰第一声裂响。但他也知道，从此以后，再不会有哪个昏官能安心做梦。
当晚，临溪县破庙中。
被囚农夫尽数获释，许多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林晚舟亲自为伤者敷药，苏小满彻夜施针，莫问天则坐在门槛上，一边啃干饼一边清点新收集的证据。
“你说，皇帝真的想改吗？”莫问天低声问。
“我不知道。”林晚舟望着窗外星河，“但我看到兵部敢派快骑来救我们，说明朝中有人还在挣扎。这就够了。”
“可玄霄门不会罢休。”
“当然不会。”他轻笑，“但他们怕的从来不是权力，而是人心。只要百姓开始相信，一句真话比一道圣旨更有力量，他们的道统就会崩塌。”
苏小满走来，递过一碗热汤：“你看，连朝廷都开始怕你了。”
“不是怕我。”他摇头，“是怕那一千个写下冤情的手，一万双盯着真相的眼睛。”
数日后，临溪案震动朝野。
御史台连发三道弹劾，刑部派钦差入驻该县，查实县令与豪绅勾结十余年，侵吞赈灾银两达十万两白银。最终，县令斩首示众，涉案官吏革职流放者二十三人，被强占田产悉数归还原主。
而《俗仙录?临溪卷》被抄送各省学政，成为民间讲学教材之一。有学子将其改编为皮影戏，在街头演出时万人空巷。更有偏远山村村民集资刻碑，碑文仅八字：“宁信俗仙，不信昏官。”
这一夜，巡行队扎营于青山湖畔。
篝火熊熊，众人围坐，笑语喧哗。一个小女孩抱着赤心藤花盆跑来，献给林晚舟：“林大夫，我的花开啦！”
众人望去，只见嫩绿藤蔓缠绕陶盆，顶端一朵淡红色小花正微微绽放，清香浮动。
林晚舟轻轻抚摸花瓣，眼中泛起温润光泽：“它开了，你就真正成了问苦人。”
小女孩用力点头：“我要像你一样，走遍天下，听所有人说话。”
莫问天哈哈大笑：“好！明年春天，我教你爬墙翻窗偷账本！”
众人哄笑。
苏小满靠在树边，静静看着这一切，嘴角含笑。林晚舟走来，在她身旁坐下。
“你还记得最初为什么跟我走吗？”他忽然问。
她想了想：“因为你治好了我娘的痨病，还把她安葬在南山坡上，坟前种了一株梅。”
“那不是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