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王平都在天庭太初宝殿打坐推演,雨莲偶尔会离开一段时间,去往木星或者寻找胡浅浅他们游玩。
就在王平傀儡前往中州寻找适合宣扬圣人信仰之地时,白言那边通过天庭通讯令牌给他传来消息。。。
那一夜,孤岛再度被浓雾笼罩。
不是寻常的海雾,而是带着铁锈味的灰雾,仿佛整片东海都被煮沸了血水。渔民说那晚听见海底传来哭声,像千万人在同时低语:“我错了……我不该问……”可当他们惊醒,却发现自家墙壁上爬满了湿漉漉的手印,指尖朝外,像是有人从墙里拼命想逃出来。
而就在雾起之时,问真君正坐在树洞深处,手中摩挲着那枚早已碎裂的缚心铃残片。他不再白发垂腰,也不再苍老如古松??他的容貌竟开始每日变幻:有时是少年时背着《千问录》的模样,有时是三十岁传道途中风尘仆仆的游方道士,有时又成了那个跪在城门口、任寒风吹彻骨髓的残魂替身。
他知道,这不是返老还童,而是“我”的边界正在松动。
自从将黑衣人??那个被遗弃的自己??重新接纳之后,他的神识便不再完整统一。每一道曾被割舍的情感都在体内苏醒,像春雷震醒冬眠的蛇群。夜里他常突然惊坐而起,掌心渗出血珠,指甲深深掐进皮肉,只因梦中又听见阿禾的声音:“你答应过我的。”
那一日清晨,雾未散尽,岛上忽然响起一声脆响。
是骨笛断了。
半截残笛落在石上,裂痕如蛛网蔓延。问真君凝视良久,忽然轻笑出声:“原来你也怕了。”
话音刚落,整棵问天木剧烈一颤,万千叶片翻转,显现出一行新字:
>“下一个问题,是你不敢问的。”
他闭目静坐,心中已有预感。
果然,三日后,南方传来急报:**回音庄遭焚毁**。
据幸存者描述,大火是从铜镜房最先燃起的。那面照见人心的铜镜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细缝,火焰从中喷涌而出,却不烧物,专噬灵魂。有弟子扑向火中救师,却被自己的影子拦住??那影子开口说话,一字一句全是她从未对人言说的秘密:“你恨母亲早逝,所以故意活得不像她;你嫉妒妹妹受宠,因此默许丈夫家暴。”她当场崩溃,抱着头滚入火海,至死未出一声。
盲眼女子下落不明。有人说她临终前撕下眼罩,露出一双清明眸子,望着天空喃喃:“原来我一直看得见……只是不愿看。”
消息传来当日,问真君立于岛岸,面朝南方久久不动。海浪拍打礁石,溅起的水花在他脚边凝成一个个微小人脸,张嘴无声,皆是疑问之形。
七日后,他启程南下。
不乘舟,不驾云,仅以一根木尺点地而行。所过之处,地面浮现出淡淡刻痕,如同无形之笔书写经文。百姓发现这些痕迹遇雨则亮,凑近细看,竟是无数个“你真的这么想吗?”“你确定这是为他好?”“如果重来一次,你还做这个选择吗?”
他走了一个月零三天,终于抵达回音庄废墟。
焦土之上,草木未生,唯有一块青石尚存,上面用炭笔写着歪斜几字:“**她最后问的是??‘我是不是也骗了自己?’**”
问真君蹲下身,手指抚过字迹,指尖微微发抖。
他知道,这不只是盲女的疑问,也是他的。
当年他分裂神识,舍弃软弱,自以为是为了大道清净。可如今看来,那不过是一场自我欺骗。他以为抛弃了怯懦就能无所畏惧,却忘了真正的勇气,是在颤抖中依然前行;他以为斩断情执便可一心为民,却未曾察觉,正是那些牵挂,才让他的“问”不至于沦为冷酷的刀锋。
他在废墟中盘坐七日,不吃不饮,也不言语。
第八日黎明,忽有清风拂面。
风中传来极轻的一声“叮”。
似铃响,却又不是缚心铃那种刺穿灵魂的震颤,而是温柔得像童年夏夜檐角的小铜片碰撞。
他缓缓抬头。
只见空中飘着一片叶子,正是问天木的叶,边缘已泛黄,却依旧流淌着金光液脉。叶上浮现文字: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最危险的不是不说真话的人,而是自以为说真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