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乾六喝了一声，妄禅，上古水神双钩螭魄，蛟霜！玄天如意琢，白帝的飞剑断潮，离光神合剑，南天斗元阳炎剑，二十四枚剑丸：一千里色江南岸，二十四般花信风，还有无数真火凝练的法宝，一股脑都发了出去。
既。。。
林小凡走得很慢，脚下的路不再是青石板铺就的官道，而是被雨水冲刷得坑洼不平的泥径。山风从背后推着他，像是催促，又像挽留。他没有回头去看那第一百所启蒙堂是否已在晨光中显出轮廓，只知它已扎根于此，如同一粒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他肩上的包袱轻了??教案交了出去，铅笔也送给了孩子们，连那枚巡学信使的铜牌，昨夜也被柳含烟悄悄取走，说是要陈列在共明书院的“薪火厅”里。“你不需要再证明什么。”她说，“你的名字本身就是凭证。”
可他知道，自己仍是那个从稻田边醒来、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少年。只是如今，他学会了用眼睛去读人心，用沉默回应刀剑，用一句“你好”对抗整个世界的冷漠。
翻过一道山梁时，天色渐暗。远处村落灯火稀疏，唯有一户人家窗纸透亮，隐约有朗读声随风传来：“……人之初，性本善……”声音稚嫩，却一字一顿，极认真。林小凡驻足听了片刻，嘴角微扬。这句曾被权贵讥为“愚民之语”的开篇，在今日竟成了黑夜中最动听的歌谣。
他本欲绕行，忽觉胸口一热??三百道愿丝同时震颤，如琴弦齐鸣。这不是警告，也不是攻击，而是一种久违的共鸣。仿佛某处有人正以心念书写真理，字字入魂，引动天地间残存的善意共振。
他循着感应前行，穿过一片枯竹林。竹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语某个秘密。行至林深处，见一座破庙立于断崖之上，庙门上悬一块腐朽木匾，依稀可见“归心祠”三字。门前石阶裂开，杂草丛生，唯有门槛内一盏油灯未灭，豆火摇曳，映出屋中一人影。
那人盘膝而坐，面前摊开一本无字册子，手中握着一支秃笔，正闭目默书。笔尖未触纸面，可每写一字，空气中便泛起淡淡金纹，宛如墨迹浮空凝形。
林小凡心头剧震。这是“心砚术”??传说中上古文士以意代笔、以气成章的绝技，早已失传千年。据说唯有心中毫无杂念、信念纯粹如初者方可施展。
他轻轻推门而入。那人睁眼，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眉目清秀，双目却无神??她是个盲女。
“你来了。”她竟先开口，声音平静如水，“我等了三天。”
“你认得我？”林小凡问。
“我不认得你的人，但我认得你的‘声息’。”她将手中的秃笔放下，“你是那个让三百万人听见内心声音的人。你的愿丝在我梦里唱过歌。”
林小凡怔住。他还从未听过有人如此形容那些由执念化成的力量。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声问。
“我没有名字。”她说，“我娘死前说，等我能写出自己的名字那天，才算真正活过。”
林小凡默默坐下。屋外风雨骤起，雷声滚滚，油灯忽明忽暗。他看着那本无字册，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想写字，但没人教你？”
“村里的先生怕惹祸，不敢收我。”她苦笑，“他们说，一个瞎眼丫头，识字做什么？不如早点嫁人，省口饭吃。”
林小凡沉默良久，伸手抚过那本册子。指尖微动，愿丝悄然流转，渗入纸页。刹那间，整本书泛起微光，一行行文字自虚空中浮现??正是《千字文》全文，工整清晰，带着温润气息。
盲女猛然抬头，虽看不见，却似感知到了光的存在。她颤抖着手摸向纸面，指腹划过一个个凸起的笔画轮廓，泪水无声滑落。
“这是……真的字？”
“是真的。”林小凡说，“而且它们会记住你摸过的每一寸。”
她忽然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哽咽难言。不是拜他，是拜这世间终于肯让她触碰的知识。
那一夜，风雨未歇。林小凡留在庙中，逐字为她讲解《千字文》，从“天地玄黄”讲到“辰宿列张”，不厌其烦。她记忆力惊人，听一遍便能复述，三遍即可背诵。说到“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时，她忽然停住，低声问：
“老师，冬天真的会有雪吗？我听人说，雪是天上掉下来的花。”
林小凡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想起裴九渊在北境教书的日子。“有。”他说，“而且很美。像无数细小的光点，静静落在大地上，把一切丑陋都盖住了。”
她笑了，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