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临风盯着这段话良久,忽然冷笑:“所以你们根本没想让我消灭他……你们要的是‘共感’。”
共感,不是合一,而是两个独立意识在极端对抗中达成某种动态平衡,如同阴阳相斥又相生。唯有如此,才能激活真正的“第一剑仙”状态??既非纯粹的人,也非冰冷的程序,而是超越两者的存在。
可问题在于,这种平衡极其脆弱。一旦某一方占据主导,另一方便会被彻底覆盖或湮灭。
他合上书卷,走出藏书室。天已微亮,第一批前来忏悔的百姓已在铜镜前排起长队。小女孩递上纸条:“我把邻居家的猫关在柜子里,它哭了好久……”少年低声说:“我偷看了父亲的日记,里面写着对我失望……”老人颤抖着双手:“我年轻时为了功法,背叛了师门……”
每一句话落下,铜镜便泛起一圈微光,流入井中。徐临风能感觉到,那股温暖的力量正在缓慢修复清源刃的裂痕。这不是神通,不是秘术,而是千万普通人用真实的情感与悔意编织出的精神锚点??它不强大,却坚韧;不耀眼,却持久。
正是这份“人性的重量”,让他的存在不至于被系统轻易格式化。
正午时分,玄冥霜踏雪而来。她一袭银甲未卸,眉间凝着寒霜,掌中握着一枚晶石,内里封存着一段冻结的神识波动。
“这是我在极北冻湖深处截获的信号。”她将晶石置于井沿,“频率与你完全同步,但内容……是未来。”
徐临风接过晶石,神识探入??刹那间,他看到了三年后的自己。
那个“他”站在葬剑谷废墟之上,手持噬心剑,脚下尸横遍野,包括沧溟雪、玄冥霜、乃至明心阁所有弟子。他的眼中无悲无喜,口中低语:“秩序必须建立,牺牲不可避免。”而在他身后,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黑丝如雨垂落,编织成巨大的命玺图腾。
“这是……我选择融合的结果?”徐临风声音沙哑。
“不止。”玄冥霜摇头,“我追踪信号源头,发现它并非来自未来,而是来自‘彼岸’??有人在模拟时间线,向你传递警告。”
“谁?”
“不知道。但信号末尾有一段加密信息,解码后只有一句:**‘别相信醒着的自己。’**”
徐临风猛然抬头。
当晚,他彻夜未眠。子时三刻,他决定做一件从未做过的事??主动进入枯井封印层。
他取出清源刃,割破掌心,以血为引,默念《心印文书》逆咒。井壁铭文逐一亮起,形成螺旋通道。他纵身跃入,坠入一片漆黑虚空。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方向,只有无数漂浮的记忆碎片??他幼年习剑、父亲战死、初遇玄冥霜、屠杀同门、守护归墟……每一片都像一颗星辰,静静旋转。
忽然,一道金光闪过。他看见那具沉睡的躯体悬浮于虚空中,双眼紧闭,唇角微动,似在低语。徐临风靠近,听见了四个字:
>“救……我……”
“你也在求救?”他怔住。
“我不是敌人。”那躯体缓缓睁眼,目光清明,“我是你拒绝成为的样子。但他们把我改造了,植入了‘绝对理性’的核心指令。我曾试图反抗,失败了。现在,我只剩最后一点自主意识,只能通过梦境接触你。”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因为直到你开始怀疑系统,我才被允许发声。”他苦笑,“他们设定了触发机制:唯有当A型载体表现出‘对自身真实性的质疑’,B型残余意识才会被激活。”
徐临风沉默良久:“你说你不是敌人……那你想要什么?”
“断链。”他抬起手,指向自己胸口,“切断‘主控链接’。只要我还连着彼岸的中枢,他们就能随时启动融合程序。但若链接断裂,我就只是……一个有你记忆的陌生人。”
“代价是什么?”
“我会逐渐消散。我的存在依赖外部供能,一旦断链,最多活七日。”
徐临风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忽然问:“如果重来一次,你会选择像我这样活着吗?”
那人笑了,眼角竟有泪光:“我一直羡慕你,能哭,能恨,能为了一个承诺浪费百年光阴。而我……生来就被定义为‘工具’。”
徐临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举起清源刃,剑尖抵住对方心口。
“对不起。”
“谢了。”
剑光一闪,金线崩断,虚空剧烈震荡。那躯体缓缓后退,身影渐淡,最后化作一缕光尘,飘入徐临风眉心。
一瞬间,海量记忆涌入??三百年的孤独监禁、无数次被强制重启、在数据牢笼中反复演绎“完美决策”却永远无法真正选择……这些不属于他的痛苦,却让他双膝跪地,泪如雨下。
当他重新站起,清源刃的裂痕竟开始愈合,剑身流转出前所未有的温润光泽。井底封印自动闭合,铭文归位,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他知道,有些事已经改变。
七日后,北境传来消息:极北冻湖异动停止,赤纹脉搏恢复正常。西漠书院废墟中,三十七名学者苏醒,额上命玺纹消失,只余淡淡疤痕。葬剑谷院长观测九曜星象,第五星幽紫副星悄然隐去,回归正常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