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闭嘴，因为我就是你。”那影子向前一步，“而且，你心里清楚，梦救不了所有人。有些人注定沉沦，有些痛无法抚平。你越拉人进梦，就越让他们依赖虚幻。你以为你在点灯，其实你在制造新的黑暗。”
阿原猛地抬手，银鳞徽章骤然发光，一道波纹扩散开来，影子瞬间碎裂。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
真正的敌人，不是外来的黑雾，也不是某个神秘组织，而是梦本身滋生的反噬??当共情成为执念，当治愈变成控制，当“救世主”心态悄然取代了“同行者”的初心，梦之河便会腐化。
他睁开眼，已是深夜。额头布满冷汗，手指微微发抖。
小女孩蹲在井边，轻轻拨动水面，涟漪荡开，映出星空倒影。
“你看见它了？”她问。
“看见了。”阿原喘息着，“它穿我的皮囊，说我的心声，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那你怎么回来的？”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银鳞徽章：“我想起一个人。那个在考试中说‘我爸死前梦见我不疼了’的年轻人。他的眼泪是真的，他的释怀是真的。梦或许会被污染，但那一刻的连接，不会假。”
小女孩笑了，终于有了些孩子的模样。
“所以你还值得当守门人。”
阿原没回答，只是走到井边，从怀中取出一支小小的玻璃管，里面封存着一滴漆黑如墨的液体??那是上次反噬事件中，从那名“守门人”患者梦核里提取的残留物。经检测，其分子结构竟与人类情感激素高度相似，却带有强烈的抑制性神经毒素特征。
“这不是自然产物。”阿原喃喃，“是被精心培育的‘情绪病原体’。有人在人工制造梦魇。”
小女孩抬头：“你不打算告诉别人？”
“现在还不行。”他说，“一旦消息泄露，恐慌会比病毒传播得更快。而且……我怀疑，那个人，或那个存在，已经混进了引梦师之中。”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梦语社的值班学生冲进来，脸色发白：“阿原老师！北区三号监测点刚刚发出红色警报！一名新晋引梦师在介入儿童噩梦时，突然失联超过四十分钟！我们尝试唤醒无效，他的生理指标正在下降！”
阿原立刻起身：“是谁？”
“林小满，刚通过认证考试的那个女孩。”
阿原心头一震。林小满，十七岁，父母双亡，由姑妈抚养长大。她的考试第三关答案是：“我想做一个不会让孩子说‘没人听我说话’的大人。”评分组全员泪目，破例给予最高评级。
他抓起急救包和共鸣铃，疾步奔向北区。
路上，小女孩跟在他身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接的梦……是关于火灾的。”
阿原脚步一顿。
火灾？南岭近年并无重大火情。而林小满的个人档案显示，她八岁时曾遭遇公寓大火，是唯一幸存者。救援人员说，她在废墟中抱着一只烧焦的布偶，反复说着：“它还在呼吸，它还没走……”
这是创伤，也是钥匙。
抵达监测室时，室内气氛凝重。四名辅助引梦师围坐在林小满身边，手中握着连接梦河的导引绳。她躺在特制的梦眠床上，额头贴着水晶感应片，双眼紧闭，睫毛不停颤动，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她已经深入第七层梦境。”一名老引梦师低声说，“原本只是普通噩梦重构，可突然出现一个‘邀请者’，自称‘守夜人’，说要带她去‘真正的梦之源’。她跟着去了……然后信号就断了。”
阿原戴上共鸣耳机，接入梦河支线，立即感受到一股异样的粘稠感??像是河水被某种胶质物质污染，流动迟缓，光线浑浊。
他顺着林小满的梦核轨迹追踪，很快发现异常：她的梦境坐标并非随机漂移，而是被精准牵引至一个从未记录过的区域??梦河支流尽头，一片被浓雾笼罩的废弃剧场。
舞台上站着一个人影，穿黑色长袍，脸隐藏在兜帽之下，手中提着一盏幽蓝灯笼。周围坐着数十个模糊的身影，全都低着头，胸前没有银鳞徽章。
“欢迎来到真实之梦。”那人影开口，声音竟是阿原的。
阿原在现实中猛然睁眼，冷汗直流。
“有人在用我的形象招揽信徒。”他咬牙，“而且，他已经建好了‘梦中教团’。”
小女孩轻轻握住他的手：“你要进去救她吗？”
“必须去。”他说，“但她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那种地方，会让人渐渐相信，只有留在梦里，才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