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哪怕没有这些理由,李谦又怎么能真的人心就这样看着这个身不由己的女孩承受她本不该得到的制裁呢?
邢队没有听清小李对自己的开脱,他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什么?”
小李缓缓抬起了头,眼神之中满是坚定,他这次没有逃避邢队那锐利到蜇人的目光,他梗着脖子,毫无犹豫地回答道。
“邢队,我不愿意看到紫英姐、霍允还有兰玉出什么意外,我需要知道你到底这次行动怎么想的,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邢队没有回答,他看着小李的面容,看着这个自己亲自一天天带大的徒弟,看着这个逐渐成长的年轻人,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昨天的自己……
“哈哈哈……好!好好好!哈哈哈……”
邢队突然毫无来由地开怀大笑起来,他笑到腰背都佝偻了起来,手指间的烟头也落下点点火星,砸在沙发上,向四周迸溅而去。
李谦看着邢队,他其实已经做好了邢队大骂他一通,甚至把他赶出去的心理准备,但是师父这样的表现实属出乎他的意料。
邢队笑了许久,他掐灭的了快要烧到海绵的烟蒂,又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正色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李谦刚想说话,邢队就摆了摆手,“你先听我说。”他侧过身来,面对着李谦,“李紫英,是不是查到什么东西了。我猜,她可能已经调查到了一些,有关这些受害者精神受到影响的线索了吧。”
李谦瞪大了眼睛,他反问道,“您知道?您猜到的?”
邢队看着李谦错愕的表情,淡淡点了点头,“我确实有些话没和你说。”小李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声音都抬高了八度,“为什么!?”
“您就这么隐瞒这些事情,甚至您都猜到他们的手段了,还要派我们的人去做这么危险的卧底调查,到底为什么?”小李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邢队摇了摇头,“所以呢?”邢队看着站起身的小李,“所以我猜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小李,这次的案子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你以为这就是简简单单的刑事案件么?”
邢队也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客厅的窗边,背对着李谦继续说道,“按照以往的做法,对这个案子根本没有任何帮助,就算我们能大概猜到一些他们的手段,又能怎么样呢?你复现出他们迫害女孩的手段么?你能把你的这些猜想整理成证据提交给检察部门么?就凭这样可笑的猜想,你就想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小李没法反驳邢队的话,但他依然没办法认可这样的做法,他据理力争道,“那至少可以确定他们的嫌疑,最起码也要先拘回来审一审再说,把她们派去做卧底任务,您就真的不在乎么?她们出意外怎么办?”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没日没夜的看这些卷宗,就是为了比对这些受害者的近况,看看她们到底在那些方面又相似之处,看看这个幸蕾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把这些无辜的女孩统统都洗脑了。”
邢队说着,又是一声叹息,“黑鸟的专案你也一直在参与,你也知道这样的方式是多么不现实。”小李沉默不语,师父说的没错,这几个月来,他们二人将这些卷宗来回对比了两次以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着一系列受害者,都在案发现场穿着幸蕾的丝袜。
“审问没有任何意义,先不说这样做的影响,就算你能传唤张晟,把他摁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又有什么用呢?这样的公众人物,他的行程基本都是透明的,你又能从哪里入手呢?这样只会打草惊蛇。”邢队转过身来,看向李谦,“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小李。”
李谦沉默着,他的双手攥成拳头,指节间的关节都有些发白了,他咬着牙从耻缝中蹦出一句话来,“那她们呢?万一她们在任务中被那种手段迫害了呢?”
邢队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谦看着师父面孔,看着他黝黑的皮肤,和眼角褶皱的细纹,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距离自己和师父没日没夜在警车上跑现场的日子,居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
沉默,本身也就代表的一种态度。
而李谦自然能明白,邢队的沉默是一种多么决绝的姿态。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甲在自己的掌心抠出了一道道白色的印记。
“我明白了。”李谦苦笑了一声,他似乎接受了邢队的说法,“对您而言,您并没有失职,是我鲁莽了。”
邢队看着这个和年轻时的自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徒弟,忍不住背过身去,不再看他那稚嫩的脸旁上的坚毅,他胡乱地摆了摆手。
李谦没有说话,就这样转身离开了邢队的家。
“希望,你能不要像我当年一样,能有个好结果吧。”
邢队低沉的嗓音在空无一人的客厅回响,他转过头来,望向那个放着相框的抽屉,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木料,看到那个泛黄照片上女人的容颜一般。
……
深夜的寒风让李谦不由得一阵颤抖,他拉了拉衣领,将自己缩进外套中。
他看着独属于西北高原上的群星景色,心中却是一阵阵苦涩与沉重。
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他对着自己说道。
“接下来,就只能靠自己了,师父那边,恐怕是不会给我什么帮助了。”李谦说道这里,又是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飘忽的思绪,“没必要想这些没用的了。”他一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一边思索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兰玉那边,恐怕没有办法从她身上打探出来太多的东西了,如果自己从她那边入手,张晟恐怕会对兰玉再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但是李紫英和霍允哪里只怕也是自身难保,说不定还得靠自己……”
李谦一路思索着,等到他想明白了眼下的情况,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银融市的商业区。
深夜十二点的酒吧街依然在不断散发着噪音与光线的污染,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李谦看着一贴街上红红绿绿的照片,一个面孔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拿出手机,喃喃自语道,“不管有没有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什么办法都要试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