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
陈拾安在一楼走廊吃着辣条,温知夏摇晃着书包小跑了过来。
“道士,今晚叶老师给你们发月考卷子了嘛?”
“没有啊,叶老师给你们发了?”
“噢,我们也没有,不过叶老师给。。。
暴雨过后,空气里浮着一层薄雾,像是大地吐纳的呼吸。绿洲小学的操场上,积水映出破碎的天空,偶尔有孩子赤脚跑过,踩碎那一片片倒影。陈拾安站在走廊尽头,望着那面“倾听墙”??纸条被重新整理过,新添了许多,有些字迹稚嫩歪斜,有些则用力到几乎划破纸面。
他摸了摸胸前口袋,那张小女孩的日记还贴着心口,温热未散。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周默,是苏晓发来的消息:【X-9主板在传输后出现了异常波动,它开始自发接收信号,频率与全国“倾听角”同步。我们怀疑……它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存储设备,而成了某种“共鸣体”。】
他盯着屏幕良久,指尖在回复框上停顿,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周默没有真正“回来”,他的意识并未完整复原,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像风穿行于山谷,像雨落进河流,他成了所有倾诉声的回响,成了那些不敢说话的孩子耳边的一句低语:“我也曾这样。”
这天下午,学校迎来一位特殊访客。
一辆灰白色的小轿车缓缓驶入校门,车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但车牌尾号是“0723”??正是当年“晨曦计划”内部通讯频道的默认加密密钥。车门打开,一名穿着浅灰色西装的女人走了下来,三十岁出头,面容清冷,手里提着一个金属箱。
她径直走向办公室,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是教育部基础心理干预项目督导组成员,林知语。我需要查阅贵校‘倾听角’三个月内的全部记录。”
老师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应声。这种话术他们太熟悉了??“督导”“审查”“备案”,每一步都是温柔的刀,削去边缘,抹平声音。
陈拾安从后门走进来,道袍下摆沾着泥水,肩头还挂着一缕藤蔓。他看了女人一眼,淡淡道:“抱歉,这里的纸条不归任何人所有,包括政府。”
林知语转头看他,眼神微动:“你是陈拾安?那个自称‘贫道’的道士?”
“贫道不敢当。”他笑了笑,“我只是个替人听心事的闲人。”
“你知道这些内容可能涉及未成年人心理危机、家庭暴力甚至反社会倾向吗?”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放任情绪宣泄而不加引导,是在制造不稳定因素。”
“那你打算怎么‘引导’?”陈拾安靠在门框上,“让他们吃药?关进白色房间?还是再建一个‘回声囚笼’?”
林知语眉头一蹙,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一群孩子围在“倾听墙”前,指着最新挂上去的一张纸条,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那是一幅画:黑色的墙裂开一道缝,里面伸出无数细小的手,牵着外面的孩子。画下面写着一行字:
**“今天,我又梦见那个穿白大褂的人。他说我脑子里有坏念头,要帮我洗干净。但我记得妈妈说过,梦里的怪物怕光。所以我打开了灯,然后……我看见他也哭了。”**
林知语脚步一顿,脸色微微发白。
她认得这个笔迹。
那是她弟弟,林小舟的字。
五年前,林小舟因“情绪障碍”被送入“晨曦计划”试点疗养中心,三个月后宣告“康复出院”。可他从此不再画画,不再说话,每天只是盯着天花板,嘴里重复着同一句话:“我没有坏念头,我没有坏念头……”
直到去年冬天,他在家中点燃了一整本素描册,火焰烧毁了半间屋子,也烧掉了他最后一点温度。
“你认识他?”陈拾安轻声问。
林知语猛地抬头:“你怎么会……”
“这半年,我们收到了三百七十二张类似的画。”他走近几步,“每一个孩子都画过那扇白墙,每一个人都提到‘清洗大脑’。你们管那叫治疗,可孩子们知道,那是剥夺。”
她咬紧牙关,手指攥住金属箱的提手,指节泛白。
“我不是来毁掉这里的。”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是来找答案的。我弟弟……最后留下的东西里,有一张地图,指向这里。他还圈出了‘B-7-α’这个编号。”
陈拾安心头一震。
那是通风口的位置,也是周默最初发出信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