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春,新一批学生入学。老师布置作文题:“你做过最温暖的梦是什么?”
一个六岁女孩交上来这样一段话:
>“我梦见有个穿蓝布衫的哥哥牵我过桥,桥下是发光的河。他说他是来找妈妈的,顺便带我看星星。他还说,山上有个姐姐每天浇水,让草一直亮着,就是为了不让大家忘记他们。
>我问哥哥叫什么名字。
>他说:‘我叫林小禾。’
>我说:‘我知道你,我在书里看过你。’
>他笑了,说我真厉害。”
老师读完,眼眶湿润,把这篇作文贴在教室门口。旁边配了一幅画:十七株忆草围成圆圈,中间站着许多孩子,手牵着手,抬头望着天空。
多年以后,这片山区建起一座小型纪念馆,名为“忆园”。主体建筑呈环形,屋顶镶嵌太阳能玻璃,夜晚会模拟星辰闪烁。馆内陈列着原始实验资料、幸存者口述影像、以及那枚静静躺着的铁皮青蛙。
每年清明,都会有家庭带着孩子前来。他们在石碑前献花,在灯圈中点燃蜡烛,低声念出那些名字。有时风起,忆草摇曳,光影交错间,仿佛真有谁在轻轻回应。
林知遥活到了八十九岁。
临终前夜,她独自登上山顶,坐在石碑旁,抚摸那株陪伴她一生的忆草。叶子已不再发光,但脉络依旧清晰如初。
她闭上眼,听见风中有歌声传来。
睁开时,十七个孩子站在月光下,朝她微笑。
林小禾跑上前,递给她一碗热腾腾的冬瓜汤:“阿姨,这是我妈教我煮的,放两片姜,你喜欢。”
她接过,喝了一口,笑着说:“真香。”
然后,她缓缓躺下,枕着泥土,望着星空。
最后一刻,她感到一双双小小的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胸口、手掌,像多年前他们离去时那样,温柔地送别一个终于可以休息的灵魂。
第二天清晨,人们发现她安详离世,嘴角含笑。忆草那晚彻夜发光,亮度前所未有,远在十里外都能看见山顶浮动的蓝光。
葬礼很简单。按照她的遗愿,骨灰撒入忆草根部土壤。碑文新增一行小字:
>“林知遥,1978?2067。
>她听见了梦的声音,
>并选择为之停留一生。”
许多年过去,忆草仍在生长。有人说它永远不会枯萎,因为每一代守护者都会在夜里低声讲述那些故事??关于勇敢的孩子,关于愧疚的大人,关于一场持续半个世纪的赎罪与重逢。
而在某个遥远的城市,某个普通的夜晚,一个婴儿突然笑了。
母亲惊喜地拍下视频,发到网上:“宝宝第一次笑!一定是梦见好吃的了吧!”
没人注意到,那一刻,千里之外的忆草,轻轻晃了一下。
像是回应。
也像是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