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呆呆的没有任何回应,他大脑还处在一片混乱之中,整个人就像个木偶一样,双手抱头瘫在原地是,双目无神的看着车窗那个小小的缝隙,血红色的滤镜渐渐将他的整个视野都占据了,李谦再也意识不到自己是谁,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
当他回过神来,只发现自己僵硬地站在地下车库,而那辆黑色轿车好像从来没来过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缓缓转身,向车库外走去……
李谦抬头望着头顶的晶莹明月,缓缓闭上了双眼,双臂缓缓打开,就这样用着像是拥抱爱人一样的姿势,行走在空旷的马路中间。
宽阔的双向四车道上静悄悄的,只有深夜凛冽的西风不断从他的面前涌入他的怀中,再如同手中流沙一般,穿胸而过,不断地带走着他身上的体温。
“啊啊啊……”
压抑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充满了狰狞与绝望,被身后的寒风带往街道黑洞洞的尽头,接着便是销声匿迹。
李谦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头顶的圆月,那原本被这片土地上多少代人所赞颂的圣洁美景,如今在他眼中却仿佛朱厌那惨白狰狞的头颅一样,将他千疮百孔的内心燃成铜炉一般的业火地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李谦徒劳的嘶喊着,但他的声带只是干涸得颤动着,上下涌动的喉结试图带动周边的空气,好让自己内心深处的绝望尽肆从口中喷涌而出,但他如同空洞深渊一样的内心却仿佛将他的身边抽成了真空一样,把他未能出口的问题死死堵回了两半龟裂的唇瓣内,只留下他的那扭曲地像是小丑一样的面容。
尖锐的鸣笛声和身后突然亮起的惨白色灯光突然笼罩了马路中间这个死气沉沉的身影。
超载的渣土车迈着厚重的步伐,带着嘶吼一样的呼啸,向前方疯狂地闪烁着自己车头的氙气大灯。
远光灯刺眼的光线射在李谦的脸上,眼睑在强光的照射下止不住得跳动起来,他不由得抬起了手,挡在自己面前。
“不知道他射在兰玉的脸上的时候,她会不会也像这样抗拒呢?”
一人一车的距离不断缩减着,死亡的终点似乎已经就在他的面前,而李谦的心中突然产生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
然而宽阔的对向四车道与丝毫不见人影的深夜也给了司机避让的空间,卡车像是宿醉的酒徒一样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地饶了一个C形,从李谦的面前擦身而过,盖在车斗上的防尘布被吹的鼓鼓地,从侧面看去倒是和女人娇柔媚嫩的酥胸有几分相像。
而启动刹车片紧急制动产生的废气,让李谦想起了内陆不常见的船舶汽笛。
“找死啊你!半夜在马路中间走,像自杀也不要连累别人,傻逼!”
缓缓远去的卡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经过只制动之后的速度也让司机得以拉下车窗,探出头来对着李谦破口大骂起来。
李谦只觉得很奇妙,当卡车向他迎面驶来时,他的脑海中满是兰玉那在车上婉转承欢的美妙身影,而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却没有丝毫的概念,仿佛这具躯壳不是他的一样。
但当真的逃过一劫以后,他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膛下不断泵动的心跳,后知后觉的肺叶也开始超载工作起来,剧烈翕动着,用力挤压着每一丝空间,以汲取更多的氧气,扩散的瞳孔尽职尽责地捕捉着周遭的光线,将李谦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地投送到视网膜上。
李谦接连向后退了几步,被汗水打湿的后背被冷风一激,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蝉,双腿一打结,便向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毫无由来地笑了起来,放肆地笑着,直到笑到连眼泪都从流了出来,在他的眼角留下两道晶亮的水印。
“李谦啊李谦,你怎么,这种时候了还在想着她呢?”
李谦质问着自己,他终于直到自己在干什么了。
深夜徘徊于大街上,不正是为了逃避自己的职责么?
警察的责任驱使着他,让他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但地下车库的那个身影,却像是伊甸园的毒苹果一样,吞噬着他的理智。
李谦扶着手边绿化带的路基,慢慢站了起来,他用还在颤抖的左手缓缓从衣袋中摸出了香烟,抹开烟盒,抽出了最后一支香烟,凑到嘴边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粗糙的烟雾在他的肺叶中肆虐,火辣的灼烧感让他的注意力稍微集中了一些,而大脑上微微涌上的眩晕感让他胸口空虚的吞噬感减弱了好多,他看着自己的一身狼狈样貌,抬手担了担衣服上的浮土。
“既然无法取舍,那就统统都要好了。”
他对着头顶的明月,喃喃自语着,好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好像是对自己那可笑的命运说着。
年轻的警察迈开脚步,一如多年前他毕业离开警校,迈向通往自己理想的道路时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在他自己看不到的身后,他的背影,和初出茅庐的他望向自己师父的背影,如出一辙。
……
一间布置简单的常见两室一厅中,一个中年男人沉默地坐在桌案前,望着眼前有些陈旧的相框。
他粗粝的手指缓缓滑过相框的表面,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小心地触碰着被相框包裹着的女人。
简单的木制相框因为长年的氧化,表面有些氧化的痕迹,在日光灯的照射下透着些病怏怏的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