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娘。”怨灵忽然开口,声音已非一人所有,而是无数男女老幼叠加而成,“我是你们不肯放手的执念,我是你们深夜流泪的理由,我是你们心中那个‘如果当初’的幻影。你们叫我归来,我就归来;你们不愿醒来,我就永远陪着你们??直到你们变成下一个我。”
话毕,它猛然张口,竟将整盏长明灯吸入腹中!火焰熄灭刹那,屋外十步之内草木尽枯,空气仿佛凝固。
白灵惊呼:“它在吞噬守忆之力!它要借人心之痛,重建墓城意志!”
九叔眼神一凛,咬破指尖,在额心画下一道血符。刹那间,心桥开启,万千星尘自头顶倾泻而下,灌入莲心匕。此乃“燃魂引”,以自身记忆为薪柴,点燃净化之焰。
“我不否认你们的爱。”他低声说,似是对全天下呐喊,“也不嘲笑你们的不舍。可正因为珍视,我才不能让这份情感堕落成执迷!放下,不是遗忘;前行,亦非背叛!”
匕首挥出,一道赤金弧光斩向怨灵。
轰??!
巨响震碎四壁,怨灵发出尖啸,身躯寸寸崩解。最后消散前,它竟恢复李婆婆容貌,轻轻抚摸儿子脸颊,留下一句:“儿啊……娘是真的爱你……但你要活下去……”
男子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九叔收刀,身形晃了晃,几乎跌倒。白灵扶住他,发现他左耳流出血丝??那是心桥受损的征兆。
“不能再用了。”她紧紧抱住他,“否则你会彻底迷失在记忆洪流里。”
“值得。”他喘息着,“只要能阻止更多人走上歧路。”
翌日清晨,全镇震动。一夜之间,十三户人家试图私练招魂术,其中五人精神失常,两人暴毙,尸体呈灰败状,如同被抽干生气。守莲殿紧急召开议事会,百姓群情激愤,要求严惩传播邪法之人。
九叔强撑病体出席,宣布三条禁令:
一、严禁私自炼制或使用任何通灵傀儡、还魂符、唤亲阵;
二、凡涉及亡者之事,须经守莲殿审核方可举行仪式;
三、设立“悔思阁”,专供思念亲人者倾诉心声,由守莲弟子引导疏导情绪,避免执念成灾。
众人默然接受。
散会后,阿福匆匆赶来,脸色发白:“师父,不好了!西北方向……又有钟声传来!”
九叔猛地抬头:“不可能!墓城已毁,心魔已斩……除非??”
“有人重新点燃了钟芯。”白灵接道,“而且这次,不是靠怨念,而是靠‘愿力’。”
的确。
千里之外,黄沙之下,那座曾消失的墓城正悄然复苏。不同的是,这一次,城墙上不再站着空洞僧侣,而是普通百姓??农夫、书生、绣娘、孩童……他们手持香火,虔诚跪拜,口中诵的不再是佛号,而是一句简单话语:
“让我们再见一面吧。”
城中央,青铜巨钟静静悬挂,钟身裂痕犹在,但内部却有一团柔和光芒缓缓跳动,宛如心跳。而在钟下,并非少年九叔的身影,而是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老妇人,双手合十,眼中含泪。
她不是邪祟,也不是幻象。
她是真实存在过的、某个村庄里最普通的母亲。因病早逝,儿子悲痛欲绝,日夜祈愿。这份纯粹到极致的思念,竟意外唤醒了沉睡的墓城核心,使其从“执念聚合体”蜕变为“愿望共鸣场”。
它不再强迫,不再诱惑。
它只是静静地存在着,等待每一个愿意走进来的人。
消息传回清溪镇,举镇哗然。
年轻弟子们议论纷纷:“也许……这不是坏事?如果能让人们短暂团聚,哪怕只是一场梦,也能治愈伤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