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雨”字都被建议替换，因“暴雨常致民变，不利安稳”。
镜面最后浮现一行血字：
>“你们修改的不是文字，是良心。”
两名官员当场瘫坐，其中一人喃喃道：“我父亲……就是被正言司抓走的。他们说他写的诗‘怨望朝廷’。可那首诗只是写了家乡旱灾……”
他猛然站起，撕碎手中公文，大步离去。
三个月后，他联合数十名低阶文官，在地方创办“野史馆”，专门搜集被官方抹去的真实记录。他们不用雕版，不用印刷，只靠口传手抄，将一个个名字、一段段故事重新接回历史的链条。
他们称自己为“补字人”。
而在北邙山碑林，每年归心忌日，总有成千上万人前来刻字。有人写“我认得字了”，有人写“我妈妈的名字是张秀英”，还有人写“我终于敢说，那天打我的不是爹，是恶霸”。
渐渐地，整座山体开始发光。地质学家发现，山岩内部竟形成了奇特的晶体结构，排列方式酷似汉字笔顺。每当月圆之夜，这些晶体便会共振，发出低频声波，听起来就像千万人在齐声诵读。
科学家无法解释，百姓却明白：那是亡魂在说话。
某年冬天，一场大地震袭来，山崩地裂，碑林大半坍塌。人们以为一切将毁，却不料灾后清理废墟时，发现那些碎裂的石块自动重组，不仅恢复原貌，还多出许多未曾刻过的碑文。
最中央一块巨石上，赫然出现一行前所未见的大字，笔势雄浑，力透石背：
>**文明不死，唯字为证。**
考古学家考证许久，断定此字绝非人力所刻。它深入岩髓，仿佛从石头内部生长出来。
唯有启知楼第七层的老守楼人看了微笑：“这是楼写的。它现在不仅能回应，还能主动表达了。”
从此，再无人敢言拆除碑林。
时光荏苒，又过百年。
启知楼已不再局限于实体建筑。在西北沙漠，有人见沙丘随风变幻，竟组成一座楼的轮廓，夜间散发柔光；在东海渔村，退潮后的滩涂上，贝壳自然排列成“启知”二字；甚至在雪域高原的冰川裂缝中，探险者发现千年寒冰包裹着一卷竹简，上面写着：
>“此处曾有人读书。”
人们终于懂得：启知楼从未消失，它只是化作了大地的记忆，空气的频率，雨水的节奏，火焰的噼啪声??一切承载意义的痕迹，都是它的化身。
而那支铅笔，据说是落入银河，成了北斗第七星。每逢清明夜，仰望星空者若心诚，便能在星光中看到一行流动的文字：
>“你还记得怎么写字吗？”
回答这个问题的，不再是某个英雄或圣贤，而是每一个在昏灯下教孩子握笔的母亲，是每一个在战壕里用刺刀刻字的士兵，是每一个在牢狱中用指甲在墙上默诵《千字文》的囚徒。
他们不曾留名，却让名字得以留存。
他们未曾封神，却让真理得以传承。
他们是尘世中最不起眼的微光，
却是黑暗中最不肯熄灭的那一簇。
他们写下第一个字，
教会第二个人书写，
于是有了第三、第四、千万个字，
于是有了历史，有了正义，有了希望。
他们不是神仙，
但他们做的事，
比飞升更难，比永生更久。
所以后人尊称他们为??
**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