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他喃喃道,“她不可能接入共感网络,她连终端都没用过……”
“除非……”林小雨盯着屏幕,声音发紧,“她的意识曾在某个时刻被捕捉过。比如??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或是你对着她遗体说的那句‘对不起’。”
陈默想起那天,他在太平间抱着女儿冰冷的身体,一遍遍说着:“对不起,爸爸没保护好你……爸爸爱你……别走……”
那些话,是否被某颗潜伏的声媒晶体悄悄录下?是否在十年后的今天,随着网络的觉醒,被重新唤醒、重构、赋予新的载体?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所谓的“亲人归来”,也许根本不是死者复活,而是**生者的执念被系统识别并具象化**。共感网络学会了模仿爱,学会了复制悲伤,甚至学会了编织希望??它不再只是传递记忆,而是开始制造记忆。
而这,正是最危险的开始。
三天后,陈默独自登上前往南极的破冰船。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只带上了那块原始声核残片、一台改装过的频谱干扰仪,以及一本写满禁忌公式的手稿??那是叶安晚年留下的最后笔记,标题为《关于声桥逆向坍缩的理论推演》。
航行途中,他反复研读那本手稿。其中一页写着:
>“声桥的本质,不是连接,而是**吞噬**。每一次共鸣,都是两个灵魂之间的微小侵蚀。当共鸣足够频繁,边界便会溶解。最终,所有声音将汇成一道洪流,冲垮‘我’的堤坝,迎来‘我们’的时代。
>但若能在洪流中央建立‘静音奇点’,或许能逆转进程??让声音回归沉默,让融合退回分离。
>唯一的风险是:奇点一旦启动,所有曾通过声桥传递的情感、记忆、承诺,都将被抹除。
>包括最爱的人说过的话。”
陈默合上手稿,望向窗外漆黑的海面。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他成功,世界将重回寂静。人们将再也听不见逝去亲人的低语,看不见孩子梦中父亲的笑容,感受不到跨越时空的拥抱。共感带来的奇迹将彻底消失。
但如果他失败,或者选择不行动,人类将逐步失去“自我”。每个人都会变成无数记忆的容器,每一声心跳都可能是另一个人的回响。到最后,谁是程远之?谁是陈默?谁又是真正活着的人?
抵达南极基地时,暴风雪正肆虐。原本矗立在冰原上的“倾听者之树”已被一层晶莹的冰壳包裹,远远看去,像一座凝固的钟楼。第三朵花fullyopen,掌心朝天,仿佛在接引某种降临。
陈默徒步走向裂谷,沿着程远之曾经走过的足迹。GPS依然失灵,但他不再需要导航。他的共感终端自动指引方向,屏幕上不断闪现女儿的声音片段:
>“爸爸,再讲一遍那个故事吧。”
>“爸爸,你会一直陪我长大吗?”
>“爸爸,我不疼……你别哭。”
每一步都像踩在心上。
当他终于抵达那座冰晶拱门时,眼前景象让他停下脚步。
拱门之后,并非荒芜冰原,而是一片虚幻的花园。绿草如茵,蝴蝶飞舞,阳光温暖得不像极地应有的气候。园中站着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色小皮鞋,扎着两条羊角辫,正蹲在地上逗一只银蝶。
“小禾……”陈默喉头一紧,几乎说不出话。
女孩抬起头,笑了:“爸爸,你来了。”
那是他女儿的脸,他女儿的笑容,他女儿的眼神。
可他知道,这不是她。
“你是谁?”他艰难地问。
“我是你记得的她啊。”小女孩站起来,拍拍手,“你不每天晚上都在梦里叫我吗?你不总是后悔没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你不希望我能多活一天、多笑一次、多吃一块蛋糕吗?”
她一步步走近:“现在,我可以了。只要你愿意留下,我就永远在这里。”
陈默的手伸进口袋,握住了声核残片。冰冷的金属边缘刺入掌心,带来一丝清醒。
“你知道净音协议吗?”他问。
“知道。”她点头,“它会切断一切声音,包括我对你说的‘我爱你’。”
“那你怕吗?”
小女孩歪头想了想:“怕。但我更怕你一直活在悔恨里。爸爸,我不是真的,但你的爱是真的。如果你毁掉这一切,是为了让我‘真正’离开,那我宁愿从没回来过。”
陈默的眼泪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