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汉州,楚城。
连日来围绕这座大城展开的战争,让城外十里以内的荒野,看起来有些许的狼藉。
可城内,在广郡的军事管制强压之下,却迅速的恢复了秩序,虽然城中的百姓行走之间仍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哪怕相熟的见了也只敢略略交换一个眼神,可该开店的开店,该运输的运输,甚至于那一座用于商贸的码头都重新开始运作,让这座被安阳郡从陆路上封锁了一切进出的孤城,可以通过水路贸易,获得源源不断的资源,则百姓生活其中,。。。。。。
风雪渐远,天地归于寂静。姬重心躺在裂心原的焦土之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刃在肺腑间翻搅。守心印的力量虽已封印大阵,却也将他自身推向濒临崩解的边缘。七眼识海此刻黯淡无光,如同被灰烬覆盖的星辰,仅存一丝微弱金芒,在识海深处缓缓流转,维系着他最后一缕清明。
他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唇角残留的血迹,那血竟泛着淡淡的金色,落地即凝,化作细小晶粒,如沙漏中流逝的时间,无声沉入大地。
“原来……连我的血也开始规则化了。”他低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守心者终将不成人形,只余一道执念,镇守虚实之界。”
他知道,这是代价。动用守心印全盛之力阻隔因果逆流,便意味着他的存在正逐渐脱离凡俗范畴??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介于法则与愿力之间的“容器”。若再强行出手一次,恐怕连记忆都将消散,沦为天地秩序的一块基石。
可即便如此,他仍不愿闭眼。
北方天际,最后一缕悔纱如烟散去,幽蓝光芒悄然隐没。黎明的第一道阳光穿透厚重云层,洒落在那朵从石缝中探出头的小白梅上。花瓣轻颤,露珠滚落,仿佛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姬重心望着那花,忽然笑了。
笑自己痴,笑自己执,也笑这世间所有不肯放手的人。
苏明烛跪坐在阵心残骸之中,双手抱着那枚早已碎裂的水晶心脏,指缝间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她的白衣已被尘土与鲜血浸透,眉心血痣黯淡无光,眼神空洞,像是灵魂已被抽离,只剩下一具承载百年执念的壳。
“你不懂……”她喃喃,“你不曾眼睁睁看着她消失……看着她为了所有人,把自己变成禁忌……变成传说……变成连轮回都不肯收留的孤魂。”
姬重心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听着。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他也曾站在梅园尽头,看着楚昭宁的身影一点点透明,风一吹就散。那时他想冲上去抓住她,可脚底如生根,动弹不得。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因为她最后那一句“别来找我”,是他此生唯一不敢违逆的誓言。
“我懂。”他终于开口,声音极轻,却清晰传入苏明烛耳中,“我比谁都懂那种痛。可正因为懂,才更明白,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不能回头。”
苏明烛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所以你就替她决定?你以为你是谁?她的守护者?还是她的审判官?”
“我是她的见证者。”姬重心缓缓坐起,脊背倚靠断岩,语气平静,“我见过她笑,见过她哭,见过她在雪夜里独自饮酒,也见过她在万人唾骂中挺直脊梁。她不是需要被拯救的弱者,她是自愿走进黑暗的人。而你要做的,是把她拖回光明??哪怕那光明,早已不属于她。”
苏明烛怔住。
风拂过荒原,卷起几片灰烬,像冥纸般飞向天际。
良久,她低头看着掌心碎裂的水晶,低声问:“那你告诉我……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你会怎么做?你会让她活下来吗?”
姬重心沉默许久,才缓缓闭上眼。
*会。*
这两个字在他心底炸开,如惊雷贯耳。
他会。他当然会。他无数次在梦中伸手,想要拦住那柄即将斩落的刀;他曾偷偷研究古籍,寻找绕开愿核反噬的方法;他曾夜访归墟井,在十二尊石像前跪了一整夜,只求它们能告诉他一个答案??有没有可能,既保住轮回之桥,又不让楚昭宁死去?
但他始终找不到。
因为天地自有其平衡。温柔之门若不熄灭,愿力将永无止境地堆积,最终吞噬所有生灵的神智,让整个世界陷入无休止的哀悼与执念之中。而唯一能斩断这一切的,只有“断妄者”??一个必须以自我抹除为代价的存在。
楚昭宁成了那个人。
不是命运选中她,是她选择了命运。
“如果重来……”姬重心睁开眼,目光如炬,“我依旧会站在原地,看着她挥刀。”
苏明烛浑身一震。
“因为我相信她。”他继续说,“我相信她的选择是对的。哪怕心碎成千片,我也要守住她用生命换来的宁静。”
苏明烛终于崩溃,伏地痛哭。那哭声不似人间所有,像是从九幽深处传来,带着百年的压抑、不甘与爱恋。她不是不爱世人,而是爱得太深,深到宁愿毁掉整个秩序,只为换回一个人的笑容。
姬重心没有劝慰,也没有靠近。他知道,有些伤口,只能时间来愈合;有些执念,唯有彻底燃烧,才能真正熄灭。
日头渐高,裂心原上的雾气尽数散去。七处节点的地脉封印稳定下来,隐约可见一道金色符纹自天际垂落,贯穿八方,正是守心印留下的临时禁制。它不会永久存在,但至少能压制“赎魂回溯大阵”三百年??足够人间重新学会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