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荞念完广播稿溜到程巷身边来:“你收着点啊,收着点。我看陶天然的第一是没跑儿了,你要不就早早结束比赛,去给她递毛巾递水,你看刚才有男生给她递水她不是没接么?”
说完又溜回广播站。
等到程巷凌空跃起的时候,秦子荞正念“只要努力过人人都是英雄”,惊讶张嘴差点没把话筒吞了。
她和程巷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见过被马主任打时假装大哭的程巷。见过蹲在胡同口看蚂蚁能看大半天的程巷。见过靠着屋内梧桐翻漫画的程巷。见过笑一笑说“不画漫画就不画跟我妈叫什么劲”的程巷。
那一刻少女站在胡同口,望着屋顶的荒芜茅草连了天。
秦子荞知道她那一刻说的其实是——“跟世界较什么劲呢?”
只是现在,程巷凌空跃起的姿态像是在说:跟世界较一较劲吧。
等到一轮三轮五轮过去,身高一米八的女生淘汰,赛场上只剩陶天然和程巷。
秦子荞顾不上念稿、也顾不上程巷是不是在追陶天然了,奔到赛场边声嘶力竭的喊:“小巷,加油!”
程巷扭头对她比一个大拇指,笑得露出两排细细白白的牙。
可下一刻,少女转身,手臂如拉弓般带着身体往后,轻快的跃动助跑,高高的凌空跃起——
程巷在半空中阖上眼。
拜托,拜托就这一次就好。在我竭尽全力的时候,让我赢。
她重重的跌落在软垫上,身后横杆位置静悄悄的。细软的头发早已散作一团,和汗水也许还有眼泪黏作一团。
程巷重重的呼吸:成了。
可此时身后,横杆轻轻的一晃、两晃,好似被风轻轻吹着一滚,掉了下来。
程巷揉揉眼,将汗水和眼泪一并擦去,站起来笑着向软垫外跨去。
秦子荞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
程巷扬唇刚想说“哭什么啊你不是很酷的吗”,腿一软整个人瘫在了软垫边。
完了,人设塌了。
秦子荞刚要朝程巷跑来,程巷面前出现一道逆光剪影。
秋日暖洋洋的季候风吹着草木葳蕤,程巷是凭借那双白色筒袜,认出眼前站着的人是陶天然。
一只冷白的手臂伸出,递她一瓶尚挂冰珠的水。
程巷一愣:“我不要别的男生给你买的水。”
“我自己买的。”
“哦。”程巷皱皱鼻头,接过。
陶天然再度对她伸出手来。
程巷又是一愣,抿唇,伸手,握住陶天然的手。
她握得很小心,只捏住陶天然三分之二的指节。陶天然的手那样凉,凉得人心头为之一震。
陶天然将程巷拉起,等程巷堪堪站定,抽回手去,转身走了。
很可惜啊,程巷站在原地。
当天的阳光太刺眼,以至于她从没有机会看清,陶天然对拼尽全力的她,是否投来过欣赏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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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被一次觉醒改写,那是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
事实上我们都顶着“与世界和解”的名号,长成了平平无奇的大人。
程巷最终没有参加艺考,考了个离陶天然学校五百米远的综合类二本。
大三时开始自己学CG,学手绘,学建模。那段时间生活费都省下来买软件,全靠秦子荞接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