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孩子第一次喊出“爸爸”时的喜悦;
也有恋人分别时不忍说出的“保重”。
这些声音不属于此刻,也不属于任何具体的时间点,它们是人类情感最原始的残响,被地脉封存千年,如今因“承印”的激活而苏醒。
但其中夹杂着一丝异样。
那是一种低频的嗡鸣,像是某种机械运转的余音,冰冷、规律、毫无情绪波动。它不属于自然,也不属于人类本能的情感表达,更像是……人为制造的干扰。
林昭猛然回头,望向村庄方向。
灯火依旧零星亮着,炊烟袅袅升起,看似平静如常。可在他的感知中,那一片区域的地脉波动出现了细微的紊乱,就像清澈溪流中混入了一滴墨汁,虽不起眼,却足以污染整条河流。
他疾步下山,穿过桃林,跨过小桥,直奔村口老槐树下的祠堂。
那里,供奉着历代村民的牌位,也存放着一本泛黄的手抄族谱。据传,此书由首任村长亲笔撰写,记录了建村以来所有重大事件,包括百年前少女失踪之谜。
推开沉重的木门,烛火摇曳中,林昭一眼便看到族谱摊开在供桌上,纸页翻到了中间某一页。上面写着:
>“春分夜,女童林氏,年十三,入桃林未归。翌日寻其鞋于井畔,人无踪。自此后,井水常温,花开不谢。”
短短几句,却让林昭浑身发冷。
因为他知道,这位“林氏”少女,正是第一个真正唤醒地语网络的人。她的消失,并非意外,而是自愿沉入母井,将自己的意识融入地脉,成为最初的“背景之声”。
可就在他凝视文字之际,族谱边缘忽然渗出一丝黑线,迅速蔓延至整张纸面。墨迹扭曲变形,原本的文字开始重组,最终形成一段全新的内容:
>“若欲永断纷争,必灭其根。根者何?情也。故当建‘净语塔’,滤天下心音,唯留秩序之声。”
林昭瞳孔骤缩。
这是篡改!而且是以极高明的手段侵入地语系统的底层逻辑,试图从根本上否定情感的存在价值!
他立刻意识到,这绝非普通人所为。能触及族谱这种象征性圣物,并以精神力直接修改其记载,说明对方不仅精通地语运作机制,还拥有极强的意志操控能力。更重要的是??此人正潜伏在村中,甚至可能已是村里的“权威人物”。
他合上族谱,正欲离开,忽觉背后寒意袭来。
转身一看,供桌上的长明灯火焰竟逆向收缩,由橙红转为幽绿,随即熄灭。黑暗中,一道模糊身影缓缓浮现,穿着现代制式的灰色长袍,面容藏于兜帽之下,唯有双眼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你不该回来。”那人开口,声音像是经过多重过滤,毫无起伏,“情感是混乱的源头,共感是文明的毒瘤。我们花了百年时间才让它濒临崩溃,你却想复活它?”
林昭稳住心神,低声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清醒者。”对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微型装置,形如耳蜗,表面布满精密电路,“我们相信,真正的和平,来自于绝对理性的统治。没有爱,就没有恨;没有牵挂,就没有痛苦。只要清除所有非逻辑信息流,人类终将进入永恒宁静。”
林昭盯着那枚装置,忽然认出其设计原型??正是三十年前那位哲学家试图销毁的“情感屏蔽器”残图!当年他曾警告世人:“若以科技抹除感受,人类将不再是人,只是行走的机器。”
原来,那场“自愿隐退”根本是假象。那些所谓的“理性主义者”并未放弃,反而暗中组建组织,代代渗透进教育、医疗、政治体系,企图从内部瓦解地语网络的影响。
“你们错了。”林昭一字一顿地说,“沉默不是为了消灭声音,而是为了让真正重要的声音被听见。你们追求的‘宁静’,不过是死寂。”
话音未落,他猛然拍向地面,左手结印,右手划弧,口中轻念古老咒语??那是他在五岁时抱着黑石醒来后,梦中反复出现的音节。
刹那间,祠堂四角的蜡烛同时点燃,火焰呈螺旋上升之势。族谱自动翻开,所有被篡改的文字逐一还原,最后一页竟浮现出一幅地图:标注着全球七十二座“净语塔”的建造地点,其中一座,就在本村后山!
与此同时,林昭体内的“承印”剧烈灼烧,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刺入神经。但他咬牙坚持,将全部意识注入地语网络,发出一道跨越维度的呼唤:
“听见我的人,请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