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搁在平时,借厄尔奎十个胆儿,打死他也不愿意招惹翰林院。
为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
里头随便拎出来一个人,指不定哪天就摇身一变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谁愿意没事儿找不自在?
。。。
风穿洞而过,如诵读声绵延不绝。
长安城外三十里,渭水之滨的无名碑林在暮色中泛着微光。第七十三号碑前,谢婉儿今日来得格外早。她拄杖立于碑前,双目虽盲,却仿佛能看见那层琉璃内跳动的灯火正缓缓转为暖红,如同回应她心中无声的倾诉。
“阿郎,”她轻声道,“昨夜我梦见你了。你说,咱们的孩子若还在,也该会背《千字文》了。”
话音落,碑灯忽地一颤,竟从红转金,持续三息不止。守碑人远远望着,心头震动??这颜色变化,据传唯有至亲至诚者方能引发。他本欲上前询问,却被一股无形气流轻轻推开,似有某种力量在守护这片刻私语。
与此同时,伊吾关以西三百里的沙海深处,苏璃带领的行读团已深入地下石门七日。
阶梯尽头是一座巨大穹顶洞窟,四壁镶嵌无数琉璃灯盏,排列成星图模样,中央则立着一尊青铜鼎,其上铭文正是完整版《千字文》百句全篇。第九十九与第一百句此前从未现世:
>“言不可废,道由心生。
>灯火相传,非一人之明。”
贡桑跪伏于地,双手颤抖:“这不是文字……是‘记忆’本身。我们听见的吟诵,并非来自地下,而是来自所有曾为真话付出代价的人。”
苏璃取出镇龙令残片,将其嵌入鼎底凹槽。刹那间,整座洞窟震颤,灯光依次亮起,投影出一幅幅画面:洛阳总塾大火中的赵念、边疆女子教童识字的身影、草原少年撕毁族规的手、南方海船破浪前行的帆影……每一幕都标注时间与地点,最后汇聚成一句话:
>“此火不灭,因薪尽而复燃;此灯长明,因人心不甘暗。”
孩子们围坐一圈,泪流满面。一名龟兹少年忽然开口:“老师,我想回家乡办学堂。”
另一人接道:“我要把这首完整的《千字文》刻在我家门前石头上。”
又一人低声说:“我爹说读书没用,可我现在知道,它能让死人说话。”
苏璃望着他们,眼中含泪:“你们不是学生了。你们是‘执灯者’。”
***
昆仑山谷,“归樵”居所外积雪未化。
陆沉舟背着一只粗布包裹,手持竹杖,终于推门而出。盲眼少年与琴师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我去了西北。”陆沉舟声音沙哑,“那个孩子被绑在柴堆上时,我说了一句:‘若烧死一个读书人能换来太平,那这天下早该塌了。’”
他说,族长怒极拔刀,却被随行的贡桑以骨笛吹奏《心灯引》,唤醒围观村民的记忆??原来二十年前,也是这个部落,因无人敢言巫医用药致死孩童,导致瘟疫蔓延,死了七十二口人。
“当他们想起那段沉默的代价,便放下了火把。”陆沉舟低头,“那孩子活下来了。我把三百卷《悔录》交给他,让他一字一字念给全族听。”
琴师微笑:“所以你也成了执灯者。”
陆沉舟摇头:“我不是为了赎罪才做的。我是发现……当我真正说出真相那一刻,胸口压了半生的石头,突然碎了。”
三人并肩踏上雪路。远处天际,一道极光悄然浮现,形如展开的书页。
***
洛阳玄黄总塾,春祭五周年纪念。
广场上十万学子再度齐聚,手中不再是普通琉璃灯,而是由海底碑林材质仿制的“心灯盏”。新帝不再登台讲学,而是坐在轮椅中,静静聆听。
第一位起身的是当年那个瘦弱男孩,如今已是美术学院助教。他展示了一幅画:星空下,无数孩子手捧灯火走向远方,背景是倒塌的高墙。
“我终于敢画了。”他说,“而且我教我的学生第一课就是:不要怕画得不像,只怕心里没有光。”
灯色转金。
第二位是那位曾包庇兄长的老妇之女,如今是一名儿童心理医生。她声音平静:“母亲临终前告诉我真相。我去找到了那个跳井女孩的家人,跪着说了十年对不起。去年,她妹妹考上了师范,说要当老师,让每个孩子都知道自己不脏。”
全场静默,灯火齐鸣。
第三位竟是昔日晦渊盟叛徒之子,名叫陈砚,现为启言学院首席调解员。他带来一段录音??蒙古少女拼好的祖灵瓶,在月圆之夜竟自动发出低频共振,经仪器分析,频率与《千字文》首句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