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握住她的手,郑重道:“接下来的路,你不能再陪我走了。”
“你说什么?”她猛地抬头。
“心火只能接纳‘纯忆者’??即已完成忆契、脱离轮回之人。你要活着,林知雪。你要把这一切记录下来,传播出去。若我失败,你要继续找下一个拾荒者;若我成功,你要告诉世人,真相曾如何险些湮灭。”
“我不走!”她嘶喊,“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你进入心火核心,你的意识将与亿万残魂融合,再也无法分离!你会变成一段记忆本身,而不是一个人!”
“我已经不是人了。”陆昭平静地说,“但我依然是‘陆念安’,依然是阿沅的弟弟,是我家乡最后一个记得她的人。这就够了。”
风更大了。
忆莲完全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他心口浮现一朵由光构成的虚幻莲花,静静旋转。他纵身跃下裂谷,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林知雪扑到崖边,只见那一抹琉璃色光芒如流星坠落,最终与心火交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
霎时间,整片北冥寒渊亮如白昼。
冰层崩裂,极光暴涨,天空之上竟浮现出一幅浩瀚画卷:无数人物依次显现??柳溪村村民围坐谈笑,南疆将士誓死守城,书生慷慨陈词,孩童背诵诗篇,女子执笔著史……那些曾被抹除的名字,一一浮现,伴随着低沉合唱,响彻天地:
>“旧宫墙,新帝座,谁还记得那年雪?
>记得住的,便是活过的。”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乌龙山上,那株新生忆莲突然绽放,蓝光直冲云霄。而在各地隐秘角落,一些早已枯萎的同类植物竟也微微颤动,似有所感。
昆仑墟深处,尘封已久的石门缓缓开启。一缕残魂盘坐蒲团之上,睁开了眼睛。
“来了。”他说,嘴角扬起久违的笑意。
而在人间,某些普通人开始做奇怪的梦:梦见自己不认识的村庄,叫不出名字的亲人,听不懂却莫名悲伤的歌谣。有些人醒来后泪流满面,提笔写下陌生诗句;有些人在街头听到某个音符,突然跪地痛哭;更有人翻出祖传旧物,发现夹层中藏着一张泛黄纸条,上面写着:“勿忘吾姓萧。”
这一切变化悄然发生,无声无息,却如春雷潜伏于冬雪之下。
林知雪站在崖边,久久不动。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简,用朱砂写下第一行字:
>**《乌龙山拾遗录?卷一》:忆莲开时,心火未熄。有少年名陆昭者,愿以身为祭,承万民之忘。其行不可述,其名几近消,然凡曾闻其事者,皆觉心头一震,似有所忆,却又不知何故。**
写罢,她将竹简收入怀中,转身离去。
风雪渐起,掩去足迹。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再也不能被抹去了。
因为记,即是存在。
数月后,南方某小镇茶馆内,一名说书人拍案而起,朗声道:
“话说当年,乌龙山上有一少年,手持莲花,逆行于忘川之畔。他不信天命,不惧雷罚,只为寻回一段被火烧尽的记忆……”
台下孩童睁大双眼,问:“后来呢?”
说书人饮一口粗茶,望向窗外青山,悠悠答道:
“后来?后来啊……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成了风;有人说他在梦里见过他,有人说他根本没存在过。可只要还有人讲这个故事,他就还没真正消失。”
“那他是英雄吗?”
老人笑了,眼角皱纹如刻刀划过岁月。
“英雄太重,他担不起。他只是一个不肯忘记的人罢了。”
窗外,春风拂过山野,百花初绽。
一朵不知名的蓝色小花,在石缝间悄然开放,花瓣微颤,似在回应千里之外那一缕不灭的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