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书包里沾了不少鸽子血，没法装东西，开学第一天发的新书都放在顾维书包里背回来的。
顾维一到姥姥家就一点点把白鸽书包刷干净晾在院子里，夜里有风一晚上也干不透，顾维又带白鸽去文具店买了个新书包。
沾了血的书包也是顾维开学前新给买的，白鸽拉着顾维说不用买新的，太浪费了，他明天可以不用书包，先用袋子装一天就行。
顾维还是买了新的，不光是因为那个沾过血的书包没干，他更不想白鸽看见那个书包再想起来那些不好的事儿，所以特意挑了个跟原来书包完全不一样颜色款式的，还顺便在文具店买了包书的书皮。
以前白鸽都是用报纸包新书，也只包语文数学两门主科，每本新书不出一个月，都会被他造得打卷儿，买的书皮上有很多小孩儿都爱的卡通图画，白鸽想拒绝都说不出口，他太喜欢了。
最后白鸽的记账本上又多了一笔账，那些账后来都成了高利贷，只不过小白鸽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一点，长大以后的白鸽再想起来，掐了把顾维说当年他就该下个反诈app。
顾维一本正经说，那时候还没有反诈app，而且欠债要还天经地义。
姚秋文晚上没走，姥姥留她一起在家吃饭，她们一起给俩孩子包了顿饺子。
俩孩子吃完饭，把每本新书都包好才睡觉，顾维没跟姚秋文一起回家，还是睡在白鸽房间那张低铺上。
白鸽又梦到了白天的事，有人往他书包里扔死鸽子，书包里书桌上还有他衣服上都是鸽子血，他告诉班主任，班主任不管，还训他不好好学习净惹事儿，梦里的前半段跟他白天经历得一模一样。
梦里的后半段完全不一样，梦里顾维没有出现过，顾维没有给他撑腰，他甚至找不到顾维，好像这一个夏天都是假的。
白鸽脚下一空，双腿一蹬“啊”一声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翻下去，正好砸在睡在低铺的顾维身上。
顾维被砸醒，迷迷糊糊搂着人往旁边挪了挪，给白鸽让了半个床位。
白鸽听到顾维问他怎么了，但是白鸽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那些绝望跟害怕还在他神经上打转，他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呜呜地哭，后来哭得越来越大声。
顾维一抬胳膊拉了灯绳，白鸽躺在那一脸的眼泪，还在用胳膊抹眼睛。
“怎么了，”顾维擦了擦白鸽脸上的眼泪，“是不是做噩梦了？”
白鸽眼睛被眼泪糊着，擦干净一层又糊一层，顾维就在那层模模糊糊的视线后面，白鸽湿漉漉的手心在顾维脸上摸了下，有轮廓，还是热乎的。
他确定顾维就在他身边，一头拱进顾维怀里，手也死死揪住顾维衣服，抽抽嗒嗒说：“维哥，太好了，你还在。”
顾维拍拍白鸽后背：“当然在，别怕，是不是梦到白天的事儿了？”
白鸽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是梦到了白天的事，但梦里跟现实又不一样。
“我做了个梦，他们欺负我。”
“不会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我的梦里，没有你。”
白鸽小小的一声，在顾维心脏上狠狠扎了一下，原来的世界，他们小时候没有什么交集，那时候的白鸽是怎么过来了？
白鸽得多害怕，多绝望，没有人帮他，他还那么小，他又是怎么消化那些恐惧的？
哪怕晚上做了噩梦，为了不让姥姥担心，白鸽也只会一个人蒙着被子偷偷抹眼泪，他又是怎么睡着的？
顾维越想越难受，一口气在嗓子眼儿那凝半天才吐出来，手不停拍着白鸽后背，这次他在。
白鸽躺在顾维枕头上，脸一直贴着顾维胸口，两只手还揪着顾维衣服不放，生怕像梦里一样，顾维真的不见了。
白鸽不让顾维关灯，他睁开眼看了好几次，确定顾维真的在才放心，快睡着了，白鸽一个激灵又醒了，抬抬肩膀，让顾维再继续拍拍自己后背：“再拍拍，睡觉。”
“好，拍拍，”顾维拍拍白鸽后背，“睡吧，睡吧。”
后半夜白鸽睡得很踏实，早上一睁眼就看见顾维了，顾维还没醒，白鸽在顾维脸上掐了一把。
顾维是被掐醒的，一把摁住白鸽手，还以为是晚点了白鸽才掐他的，扭头一看才6点。
“怎么掐我。”
“我试试是不是做梦呢。”白鸽又掐了顾维一把。
“行，你掐我试？”
白鸽问他：“所以你疼吗？”
顾维也在白鸽脸上轻轻掐了下：“那你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