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气弥天,阴风席卷。
【冥罗树海】中心,通天的晦暗光彩将云层都染成了一片墨色,从中隐隐走出一位玄袍罩体的女子。
女子头顶祭着一枚五光十色的彩石,垂落无穷华光,好似万花千树,摇曳连绵,将他稳。。。
光海盘坐于那团微弱闪烁的意识碎片前,双目低垂,气息如古井无波。他没有动用任何神通,也没有强行牵引那道即将溃散的灵光,只是以最朴素的方式??开口说话。
“你是第十二位,也是最后一位。”他的声音很轻,却在这片死寂的意识之海中清晰回荡,“我记得你。当年补天峰一战,是你用残损法身挡下三道天罚雷劫,才让我们有机会将祖龙遗蜕封入地脉深处。你说过一句话:‘只要有人记得,我就没真正死去。’”
那团光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风中残烛,却又不肯熄灭。
“可后来呢?”光海继续道,“我们败了,你死了,我也逃了。我躲进初圣宗,藏在别人的名号之下,活得像条阴沟里的老鼠。我不敢提你们的名字,不敢翻阅旧卷,甚至连梦里都不敢见你们的脸。”
他的语气平静,却藏着刀锋般的痛意:“我以为忘了就是解脱。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真正的遗忘不是沉默,而是背叛。是我活下来了,却让你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话音落下,那团意识忽然剧烈波动起来,仿佛被某种久远的记忆撕开了封印。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一袭青灰长袍,左臂齐肩断裂,右眼蒙着黑布,正是当年法身道大真君之一的**断岳真人**!
“……你还记得我?”断岳的声音干涩如砂石摩擦,带着万年尘封后的滞重。
“我记得每一个。”光海抬头,目光灼然,“记得你在血战时吼出的那一句‘后退者,斩’;记得你把最后一口元神丹塞进我嘴里时说‘别死得太难看’;更记得你临终前望着北方天空喃喃自语:‘师妹……对不起,没能替你报仇。’”
断岳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一瞬,整个吕阳暗面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连那八道道主阴影也停止了躁动,仿佛在聆听一场跨越生死的对话。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断岳低问,“这些……从未记录在任何典籍之中。”
“因为我看过你的遗书。”光海从怀中取出一枚早已碎裂的玉简,指尖轻轻抚过裂痕,“那天你没来得及寄出去。它落在战场角落,被我捡到。我一直带着它,哪怕后来改头换面、苟且偷生,也没丢过。”
玉简无声,可在意识层面,一段残缺却不容错辨的记忆流淌而出:
【吾若陨,勿哀。此身已尽责,此心犹向道。唯憾一事??昔年师妹因我执念牵连,遭敌所戮,至今骸骨未归。若有来世,愿为凡人,种竹三亩,不再问剑。】
光海合上玉简,轻声道:“你说你想做个凡人,种竹三亩。可你知道吗?补天峰塌了之后,那里寸草不生,连风都绕着走。但我去年回去了一趟,在废墟最深处,发现了一株绿芽破石而出。我把它移栽到了初圣宗后山,如今已有半人高。”
断岳怔住。
良久,他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傻子……你以为一根嫩芽,就能证明什么?”
“我不是要证明。”光海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人还记得你想要的生活。有人还在替你看着这个世界。”
断岳沉默许久,终于缓缓坐下,与光海相对而坐,如同昔日同门论道。
“你说你要唤醒我们。”他忽然开口,“可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吗?不是灵魂,不是鬼魄,甚至连残魂都算不上。我们是执念凝成的影子,是情绪发酵的产物。一旦脱离这片意识海,等待我们的要么是彻底消散,要么是沦为疯魔,祸乱现实。”
“我知道。”光海点头,“所以我不会强迫你回来。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还想回家吗?”
“家?”断岳冷笑,“补天峰已毁,同门尽殁,何来之家?”
“家不在山头。”光海静静望着他,“在家的是人。只要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就还有归途。哪怕只是一缕意识,也能重新点燃道火。哪怕只剩一人记得你,你就未曾真正死去。”
断岳闭上了那只完好的眼睛。
片刻后,他低声问:“如果我选择归来……会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