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遥接过花,蹲下身亲了亲女孩的脸颊:“替我谢谢阿姨。”
回到住处小院,她拿出笔记本,在昨日记录下方添上一笔:
>“晨课:授徒改弦。非纠偏,乃释缚。其所奏第三小节滞留半拍,源于心结未解。今以忆代技,声始流动。此非教学,实为共渡。所谓师者,不过先行一步之同行者耳。”
写完合上本子,她泡了杯粗茶,坐在檐下看日头升起。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念发来的消息:
>“素声基金会第一期课程启动,拟在十个偏远村落设点。师资名单里,我留了你的名字。不来也没关系,只是希望你知道,你在做的事,有人正试着让它走得更远。”
她盯着屏幕良久,最终回复:
>“名字挂上吧。但我不会回去讲课。如果非要代表我,就放一段孩子们自己录的雨声。”
发送后,她关掉手机,放进抽屉。这个世界已经听得太多解释,少有人愿意安静地听完一段真实的呼吸。
午后,她带少年去了后山一处废弃的窑洞。洞口爬满了藤蔓,里面阴凉干燥,回音极好。
“今天我们不做练习。”她说,“我们来‘种声音’。”
“种声音?”少年疑惑。
“对。”她从包里取出几张泛黄的五线谱纸,“这是我母亲晚年写的几段未完成的旋律。她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结尾。我想,与其让它锁在档案馆里吃灰,不如交给时间,看看会不会有人偶然听见,然后接下去。”
她将一张谱纸折成纸飞机,轻轻掷入窑洞深处。纸飞机在空中划出弧线,撞上石壁,缓缓飘落。
“你来。”她递给少年另一张。
少年犹豫了一下,也将纸飞机投出。这一次,飞行轨迹歪斜,却恰好卡在两块岩石之间,悬在那里,随穿堂风微微晃动。
“说不定哪天,有孩子进来玩,捡到它,好奇地哼出来……”林知遥望着幽暗的洞穴,“那一刻,就是这首曲子真正的开始。”
少年忽然说:“我能不能也写一段?留给以后的人。”
“当然。”她递给他笔和纸,“但记住,别为了被人听见而写。你要写的是此刻你心里最想留住的东西。”
少年盘腿坐下,认真思索起来。林知遥靠在洞口石壁上,听着洞内细微的滴水声,一滴,一滴,像是某种古老的节拍器。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常说的话:“音乐不是创作出来的,是等待被发现的。”
等到少年写完,他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的不是标准五线谱,而是用横线和圆点标记的简易符号,旁边还配了文字说明:“这里要像牛踩泥的声音”,“这一段要有风吹稻穗的感觉”。
她看得笑了:“很特别。”
“我不会读谱。”少年挠头,“但我记得声音的样子。”
“这就够了。”她郑重收下,“总有一天,会有人懂这种语言。”
离开窑洞时,夕阳已染红半边天。归途中,他们在溪边歇脚。少年脱了鞋袜,把脚浸进水里,忽然惊喜地叫起来:“老师!水底有石头在响!”
林知遥俯身倾听??果然,水流冲刷石缝间空腔,形成低频嗡鸣,宛如大地深处的心跳。
“你听得出这是什么调吗?”她问。
少年凝神细听,然后用手比了个音高:“像是……D?”
她惊讶地看着他:“不错,是D。而且是纯律D,不是十二平均律。”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爸说过,自然里的音,从来不在乎人类怎么分。”
她心头一震。
这一晚,她在日记中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