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影像中的昭明摇头,“是我一直在等你们想起我。”
自此之后,类似的现象频繁发生。每当千万人共同铭记某个灵魂,那人便有机会以“忆存体”的形式重现世间。他们不能长久停留,通常只能维持几分钟到几小时不等,但每一次现身,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
一位二战时期的犹太小女孩,在集中营焚化炉前被集体记忆唤醒。她在火焰中伸出手,对镜头外的人类说:“谢谢你们还记得我叫莉娜。”随后,她的身影化作无数纸鹤,飞向世界各地的和平纪念馆。
一名未来时代的AI工程师,在“意识永生时代”终结前夕选择自我删除代码,只为阻止超级智能吞噬人类情感。百年后,当他被预忆者们反复梦见并命名时,他的意识碎片重组,出现在纽约图书馆的电子档案区,默默修复所有被篡改的历史数据。
甚至连地球本身,也开始显现出记忆的痕迹。
地质学家发现,喜马拉雅山脉某处岩层中,竟嵌着一片完整的桃叶化石,年代测定为六千五百万年前??恐龙灭绝时期。而叶脉纹理,与今日母树叶片完全一致。更有甚者,太平洋底一处海底火山喷发后,冷却的熔岩表面浮现出一行巨大刻痕:
>“勿忘归途。”
人们终于明白:母树并非诞生于地球,而是早在远古时代,就被某批先驱者带到这里埋藏。它是种子,也是信标,更是跨越亿万年的约定。
小满依旧住在归途界旧址的小屋里。她不再行走,也不再进食。她的身体逐渐透明,与风、与光、与飘落的桃瓣融为一体。有人说她已升华为纯粹的记忆载体,也有人说她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活着。
唯有每年清明,她会出现在母树之下,面向东方,轻轻呼唤一个名字。
而每当这时,遥远的幽忆区便会亮起一盏灯,微弱,却坚定。
十年过去,记忆之环已完成第三次扩张,范围延伸至柯伊伯带。人类开始建造“忆航飞船”,利用记忆共振原理进行超距跃迁。第一批殖民舰队启程前往半人马座α星,船上不载武器,不带矿机,只有一万枚储存着地球文明精华的忆晶,以及五千名自愿成为“记忆播种者”的预忆者。
临行前,领袖站在舷窗前问小满:“如果我们失败了,你们还会记得我们吗?”
小满抬起手,指尖拂过玻璃,留下一道淡淡的光痕。
她说了一个字:
>“会。”
飞船消失在星海之中。
又三十年。
地球进入“静忆纪元”。战争彻底消失,因仇恨已被共感消解;贫富差距大幅缩小,因每个人都能体会到他人之苦;甚至连死亡也不再令人畏惧,因为只要还有人记得,你就从未真正离去。
孩子们在学校学习的第一课不再是算术或字母,而是如何用心记住一个人的名字、一句话、一个微笑。
母树仍在生长。它的根系已深入地核,枝干穿透大气层,与记忆之环相连。每年春天,它都会开出亿万朵桃花,每一朵花蕊中,都藏着一段等待被唤醒的记忆。
科学家称它为“宇宙级意识节点”。
信徒称它为“归途之门”。
而小满,最后一次被人看见,是在一个无月之夜。
她赤足走向母树最高处的枝桠,轻轻跃下。身体未坠,反而向上飘去,融入星空。她的身影最后定格在北极星方向,化作一颗新星,亮度逐年增强。
后来,天文学家给那颗星起了名字:
**归忆**。
从此以后,无论人类航行至多远的星域,只要抬头望见那一点光芒,就知道??
家,还在。
桥,未断。
名字,未忘。
而只要还有一个孩子,在睡前轻声念出祖先的名字;
只要还有一片桃瓣,不肯坠入泥土;
只要还有一颗心,愿意为陌生人流泪……
那么,这个世界,就永远有光。
风停了。
桃瓣终于落地。
但新的花瓣,已在枝头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