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同时,他却又悖逆地希冀着。
希冀那份壮丽的决绝之光能燃烧得再持久一些,再璀璨一些。
盖因她的“死”,非是终局,不过是必经的劫。
她的平静越是纯粹无瑕,他心底那份扭曲的希冀便越是灼烫。
待她在他手中重获新生之时——
那重生归来的眸底,将是寒霜再凝,抑或是融化为一泓春水,盈盈流转间,便足以引人心旌摇荡、欲火焚身?
顾盼之间,眼波是往昔的清寒不屈,还是蜕变成勾魂摄魄的妖冶,只需惊鸿一瞥,便令人筋骨酥麻、魂魄尽失?
这般由生入死,化贞为淫,复又以死铸生的堕落涅槃,恰似将一尊以清辉凝铸的冰魄玉像,无情推入那焚尽万物的红莲业火。
取其焚余之核,再以深渊中最浓稠、最污秽的欲念为浆,细细浸润,徐徐雕琢,终要将之塑成一株颠倒众生的绝世妖娆之花。
如此极尽工巧的淫堕仪式,正是此刻盘踞在他灵魂深处的至暗欲念,亦是他对这全新演绎的《三千劫》,所呈上的第一份答卷。
不知如此,是否算破劫?
他在等待。
等待着品尝那颗被劫火炙烤,最终被迫成熟的……禁忌之果。
而另一方。
柳青黎似乎也意识到那破冰而出的决绝,过早地泄露了心迹。
她与周杰目光相撞不过须臾,眸中的倔强便率先软化。眼波微转,如春水轻荡,浅浅漾开一圈名为“臣服”的涟漪。
这表演是如此刻意。
可为了瑾儿……还有那渺茫的,必须用最不堪的姿态才能换取的一线生机……
她必须强迫自己演下去。
随后。
周杰的眼眸微眯,指间紧攥的那束发丝非但未松,反而又添三分劲道。
一股仿佛要连着头皮被剥离的痛,瞬间沿着发根直刺入柳青黎的脑髓。
这痛楚是如此清晰,却远不如他即将泼下的言语更令她胆寒。
“想要救人?你那堇儿妹妹代你受的苦楚,岂是三言两语可尽?”
“如今你既肯献身来求,便该明白,代价是什么。”
“府里的丫鬟仆役,早已满员,倒是另有一职……正缺个合用的。”
他故意顿住,意味深长。
旋即,一字一字缓缓吐露。
“柳家乳畜……”
“不知柳大小姐,可愿屈就?”
巨大的荒谬感如潮水般淹没了柳青黎的意识。
不是侍妾,不是暖床丫鬟,甚至不是低贱的奴仆。
是“牲畜”,是被圈养、被视作工具的乳畜。
指掌紧握,粉唇紧抿。
却远不及从灵魂深处渗出的屈辱。
沉默如铅,沉沉压下。
压碎了晨曦,压弯了光尘,压垮了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