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来找江成，是为了杨文斌的事情来的。
杨文斌今年二十一岁了，在昌城汽车厂当了三年的司机。头两年跑省内，给厂里运输材料之类的。现在跑魔都那边的路线，专门运送一些车辆到那边港口出口。
刚开始。。。
风在屋檐下打着旋，卷起几片枯叶，又轻轻放下。苏婉清坐在小屋门前的木凳上，手里握着一把铜钳，正将最后一圈细铜丝缠绕在谐振环上。那环不过巴掌大，表面粗糙，像是孩子手工课上的劣质作品，可当她将耳廓贴上去试音时，一道低沉而清晰的嗡鸣从颅骨深处泛起，像一口古钟被轻轻敲响。
“成了。”她低声说，指尖微微发颤。
孩子们围在一旁，眼睛亮得像星子。他们已学会分辨哪些声音来自外界，哪些是内心回响。有人能听见自己指甲生长的细微刮擦，有人甚至在梦中捕捉到胎儿时期母亲心跳的节奏??那是Y-8从未模拟过的原始频率，缓慢、坚定，带着血肉的温度。
女孩站在门口，赤脚踩在门槛上，目光落在远处雪线之上。自那日飞鸟形飞行器掠过后，她便时常这样凝望北方，仿佛在等待某种回应。
“你听见了吗？”苏婉清问。
女孩点头。“他们在学着醒来。”她说，“但醒来的代价，是必须面对自己曾逃避的一切。”
话音未落，山脚下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一队人。脚步整齐，节奏压抑，像是训练有素的行进。苏婉清立刻起身，迅速将桌上所有装置收进铁盒，埋入墙角的地砖下。孩子们早已熟悉流程，默默退回教室，戴上耳机，开始默念今日真言：“我哭过，所以我活着。”
门外，尘土飞扬。七名身穿灰白色制服的人列队走来，肩章上绣着螺旋状耳纹，与先前黑衣人不同，这些人脸上没有杀意，反而透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冷漠。领头者是个中年女人，面容清瘦，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她停下脚步，摘下墨镜，直视苏婉清。
“我是‘新秩序委员会’认知净化部主管，林昭。”她说，“我们不是来抓你的。”
苏婉清冷笑：“上次说这话的人，带着脉冲枪进了教室。”
“那是旧派系。”林昭平静道，“我们已经清洗了激进组。现在委员会内部也在分裂。有人想重建HALO，用更强的控制力压制觉醒；也有人……比如我，开始怀疑三十年前的选择是否真的错了。”
屋内一片寂静。连女孩都转过头，静静看着她。
“你说你怀疑？”苏婉清缓缓开口，“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还要穿这身制服？为什么还带着武装护卫？”
“因为清醒需要代价。”林昭从怀中取出一枚芯片，放在石阶上。那是一颗未激活的Y-8标准版芯片，编号0007。“我昨天摘掉了它。整整三十六小时，我没睡一分钟。脑子里全是记忆翻涌??我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别哭’，可我当时根本没感觉。Y-8替我悲伤了，替我流泪了，替我完成了‘孝顺’的仪式。而现在……我终于知道，原来我一直没真正哀悼过她。”
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
“我们不是敌人。”她抬头，“但我们也不能放任‘静默病毒’扩散。一旦大规模情绪失控，社会结构会崩塌。我们需要一个过渡方案??不是彻底摧毁共感，而是重新定义它。”
苏婉清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你以为你能掌控觉醒？你知道这些孩子听到了什么吗？他们听见了被系统抹去的痛：被打骂后躲进柜子的颤抖，被裁员时强撑微笑的窒息，还有……爱一个人却不敢说出口的千百个夜晚。这些才是真实。而你所谓的‘过渡’，不过是给旧牢笼换个锁。”
林昭脸色微变，却没有反驳。她身后一名随从忍不住上前一步：“你们这是煽动混乱！没有共感调节，人类只会陷入自私与仇恨！”
“那你们给的‘和谐’呢？”女孩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不容忽视，“三千万人在幸福过载中自杀，五亿人因长期情感钝化丧失生育意愿，全球抑郁症发病率在HALO运行第十年达到%。你们管这叫‘和谐’？”
那人哑口无言。
林昭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们想怎么办？任由世界陷入无序？”
“我们不想‘办’任何事。”苏婉清望向操场上的孩子们，“我们只是教人听自己的声音。剩下的，交给时间。”
林昭久久伫立，最终挥手示意队伍后撤。临走前，她留下一句话：“五天后，北纬39度地下中枢将召开紧急会议，决定是否启动‘回声猎杀’预案。我知道你会想办法阻止。但记住??有些人，已经开始主动摘除芯片了。这场战争，或许早已不在你们和我们之间，而在每个人自己的耳朵里。”
她转身离去，背影融入暮色。
当晚，气象站的短波电台突然接收到一段加密信号。苏婉清调试天线，破译代码，屏幕上浮现出一行字：
>“第七节点残余意识已接入民用网络。Y-8母频正在通过梦境传播。重复：这不是攻击，是求救。”
她猛地抬头看向女孩：“他们不是想重启系统，他们是被困住了。”
女孩点头。“那些自愿留在系统末端的人……他们的意识在HALO崩解时未能脱离，现在游荡在数据废墟中，像幽灵一样附着在幸存者的梦里。他们以为只要不断重复幸福片段，就能维持存在。”
“所以我们听到的‘哀悼’，其实是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