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长发盘起一个低髻,透过烟雾袅袅仿佛真的看到奶奶,于是眼眶就这么湿润了。
陆妄山无声地牵住她的手。
他们一起在牌位前跪了会儿,陆妄山安静地听着云檀和奶奶说话。
等离开时正好听见一记浑厚悠远的钟声。
云檀抬眼,看到云启徽捧着袁琴容的遗像相框从另一侧的台阶缓缓走上来,身侧是两位方丈,正双手合十低声念着《无量寿经》——
“拔诸欲刺,以安群生。”「拔除众生烦恼,使众生安乐。」
佛教谓财、色、食、名、睡五欲恼人,如针刺肤,故称“欲刺”。
云启徽没有看到她,云檀也没有上前。
这一切依旧如梦一般。
太突然了。
云檀听着那句经文,恍然这些年她们这些人岂不是正应了那句。
袁琴容是,她又何尝不是。
她恨了袁琴容那么多年,嗔恨贪欲,也做出许多荒唐的错事来,以至于对奶奶与陆妄山心底永远有愧。
这个念头刚萦绕上心尖,就听到耳边忽然“咔擦”一声响。
云檀回头,看到陆妄山举着手机,茫然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老爷子问起你。”
“啊?”
陆坤当初还或多或少不满于云檀的身世,吃了一顿饭,不知怎么反倒越瞧越顺眼了,知晓了袁琴容的事也免不了挂心孙媳妇儿。
只不过老爷子多少有些包袱,这辈子装严肃装习惯了,催着廖吟秋去问问,被廖吟秋斥了回来:“你这老皮老脸的是有多金贵!关心一句还怕掉脸面,要是把你孙媳妇气走了我看你怎么办!”
陆坤一边嘟嘟囔囔小声指责廖吟秋对自己态度愈发不耐烦了,一边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给陆妄山发去一句:「你和小檀在一起吗?」
「在。」
「她怎么样?袁琴容的事没让她伤心吧?」
陆妄山解释:「我们没去袁琴容那儿,今天是她奶奶一周年祭日。」
紧接着拍了一张云檀的照片。
她站在寺庙高高的台阶之上,明亮的阳光洒落在她脸上,映照出接近透明感的肌肤,她神色很淡,并看不出什么浓郁的情绪。
陆坤:「那就好,你告诉她,袁琴容这种人死不足惜,就算当过几年她妈妈也只能算当初瞎了眼,现在要是再为她掉眼泪就不值当了。」
陆坤长了一副硬骨头,安慰人也安慰得格外硬气,可他实在不擅长说软话,短信一发送身上就别扭得起了层鸡皮疙瘩。
又干巴巴丢下一句:「你们俩没事就一起回来吃晚饭。」
陆妄山从小就是被陆坤教养长大的,哪儿能不知道老爷子脾性,当即轻笑出声。
而云檀看着那些聊天记录许久。
她在听到那句缥缈的“拔诸欲刺,以安群生”时有一瞬间仿佛又成为了从前那个云檀,回到了那个潮湿的酷热雨季。
其实她对袁琴容的感情真的很复杂。
哪怕她到最后也不曾出现在她的追悼会和葬礼。